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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从此女帝不早朝免费无删+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23

23

肉肉喵 18141字 2022-11-08

  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但他最担心的是白无忧——因为这女孩向来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但出乎他意料之外,后者比他还要冷静许多。

  白无忧脸色,展开一个无瑕微笑,“这个自然,您是这里的主人。如何在此地取胜,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吴梦山刚准备露出笑容,她又突然毫无征兆地道,

  “您的谏言,我当然信取,但我要下最终决定。”

  老者脸色不变,仍旧和蔼地微笑着,极有风度,仿佛带了张拿不下来的面具。

  “陛下是五国共主,除了您之外,咱们这里没有拿主意的人。”

  “好。”白无忧答完这个字,好像忽然下定了决心,她豁然站起身来走出影壁。梦山嘉许地点了头,费力地站起身来,又吩咐人添些茶来。

  “要北地出产的杳阳冰针。”他特别嘱咐。几人稍微平静一会儿,吴梦山便提问,好像他自己是个急于求成的师长,难得遇见一个天资聪颖的学生,因而急切地盼她成才。

  “老臣知道陛下年轻,却是久经战阵,可知要赢下一场战争,共有几事最为紧要?”

  “父皇说,是人、财、道。”白无忧踌躇一下,答道。

  “很好,您不愧是先皇最为器重的一位公主。”梦山微笑,“老朽不才,麾下仍有步军二万,水师一万五,可相与抗衡。而陛下之道,是乃天道。”

  “那么只有‘财’之一事了。”不用多时,白无忧便发觉他话中真意。在其余诸人陷入沉思的时候,两颗掌心大,相互不差一毫一两的冰水色夜明珠在沈雁心里一闪而过,然后又停住,就在他眼前旋转。

  他明白了。

  “说到财,我却想起一个人来。”用眼神示意之后,他从容开口。

  “谁?”

  “雪江先生身边那位公孙小妹。”沈雁道,“梦山先生认得她吗?”

  老人想了一会儿,他总是运筹帷幄,此刻说到晚辈的交友问题,却显得十分无知。

  “雪江平日里交游甚广,又都是他们文坛中人,他大了,心事不常跟我说,我倒不识得这个姑娘。”

  沈雁又问白无忧,“陛下还记得咱们昨晚游船,屋里摆的那些东西。”

  白无忧记不记得,他不晓得,沈雁自己却忘不了,除了那两颗关键时刻跳出来在他眼前旋转的夜明珠之外,那屋里摆的诗书字画,没有一样不是千金难求的东西。

  “这倒是,即便在宫里,有些东西连我也见所未见。”白无忧亦点头表示同意,但脸上却又有些傲慢不屑的颜色,说这话时很不情愿。

  “当时郑氏公子说,‘多亏了公孙小妹拿来这些东西’,这就是说,这些东西都归她家所有。”沈雁提醒她。

  “说到姓是公孙,又有巨富……”梦山用手帕优雅地托着杯口,沉吟,“我倒想起一家来。”

  “坪洲公孙氏吗?”白无忧从小长在宫中,这些事情就算再不上心,但也记得稔熟,她摇了摇头,“坪洲远在守江,公孙氏的财帛、瓷器,大多流入魏宋和伯蓝地界,他家人怎么会来这里?”

  老人便叫侍立在一旁的年轻女子,“灵素,你可听到些什么消息呢?”

  “公孙氏最近在筹备商船出海。他们在守江找着了金矿,正跟海外客进了大批的火法丸药,据说只要一丸就能将一人半高的石头炸得粉碎。”

  “依我看,这倒都合上了。”沈雁用心听着,脸上因了然现出笑意。

  “怎么说?”

  “还记得咱们走时,那位公孙小妹说过什么吗?”

  “这你都记得?”白无忧可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公子对这些细枝末节似乎特为留心。”梦山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不自觉捻须微笑,“甚好,陛下是总揽全局,身边当有个心细如发之人,为您留意一切蛛丝马迹。”

  因而这两人看起来那样合宜相配。女孩白无忧太过锋利,少年沈雁又温柔得如月似水,一个是攻伐天下的帝王,另一个是她榻边内臣,入幕之宾,心有所安之处。

  吴梦山看人向来不错,时间将证明,他此后也未再犯错。沈雁回顾道,

  “小妹说,她是跟着哥哥一起来的,只在这里住两天,足见他们家不在此处,但却有事暂住,且她兄长才是主事之人。小妹虽然年幼,可或许我们能让她将兄长给我们引荐。”

  沈雁又道,“让我为陛下去走吧。”他看着白无忧,后者在他的眼神转过来前,已然默契地应声。这时天将近午,日光自窗棂间射入,透过遮窗的薄纱影在地上。

  梦山最后总结,“那么,老朽将以陛下的名义,再次发信给楚庭诸位城主,叫他们私下里预备征兵练兵,至于公孙氏那边,这个说客免不得要公子去做了。”

  沈雁应好。

  老人脸上不易察觉的急迫也消失了,他显得有些疲惫。二人便起身告辞,灵素跟在身后相送,当他们下楼时,只听得身穿银白色绣衣的女子身后柔软地请求道,“此间种种,可否瞒着雪江?”

  白无忧停步,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但代议若器重他,让他知道些不是更好?”

  “他不适合这些,我见过些像他这样的人,搅和进去反丢了性命。”

  白衣女子垂下头来,正像她身上绣的那只银白仙鹤,温柔地垂下羽翼。她一路无话地将他们送下楼去。

  章四十

  临水江亭之上,清风皓月,亭外的湖水上铺着一层碎银,容貌无双的公子倚靠白玉栏杆之上,手持竹笛,腰缠玉带,袖口露出一截雪般白皙,骨骼分明的手腕。

  若除去那个趴在他胸口动来动去的小脑袋,一切如画。她没少喝酒,手脚还很利索,脑子不太清醒,扯过沈雁的衣襟子就要擦脸。后者苦笑一声,急忙将那块价比黄金的天光锦从她手里揪出来,这件是水碧色的,有名唤作“天光水色”,沈雁很喜欢这个风雅的名字。

  再者,要在宫里,这些东西还都不值什么。可出来了到底是住在别人家,白无忧习惯了对任何人以帝王身份颐指气使,沈雁却宁愿低调一点。

  白无忧攥着他衣襟,开始咕咕哝哝地揉脑袋,沈雁握住她的手,帮她揉另一边。

  他明白白无忧为何要喝那么多的酒——这个百战百胜,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小姑娘,在她十九岁的这个夏天,被岱山君在魏宋压着打,被自己的押誓封臣堵在边境截杀,被身份不明的杀手追杀,还被迫和一起长大的王兄天各一方,最后流亡楚庭,寄身吴氏侧府,身边相伴,唯一名以色事君的内臣幕僚,除此之外,但有疏星、残月、大江而已。

  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这是她收到来自上天的全部礼物。

  “我觉得这里像一个地方。”最后,白无忧终于放弃了拿他的袍子擦嘴这个大计划,忽闪着眼睛从他胸口抬起头来。

  “怜奥馆?”

  小皇帝哼了一声,算是认了,曾经与她隔恋咏歌之意,斯情斯景如在面前,可如今看来,却仿佛前朝旧事,一场大梦般渺茫。

  “说起怜奥馆,”沈雁侧头浅笑,“陛下还欠我一首诗?”

  “不欠!”她立即矢口否认。

  “我觉得欠。”沈雁不依她这样蒙混过关,轻轻扯着她的脸蛋让她抬头,看那玉质般的肌肤在自己手里像个糯米果子似地被揉圆搓扁,小姑娘还在酒醉中,忘了计较他的欺君之嫌。

  “都说了,我,我拿着当厕纸了。”她小声答道。

  “是吗?”俊美的公子显得有些委屈,“可我上回看您怀里,明明……”

  白无忧立即扑上去揪住他的领子,“你看我怀里干什么?……登徒子!”

  沈雁被她按在底下,睫毛闪闪,无辜至极。

  “下回还敢不敢了!”她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十分得意。两人正嬉闹之间,一只孤船湖上而来,船上的人也很识趣,见到他们,长篙一点,转身又撑回去了。

  雪江清朗的声音从水上传来,

  “二位继续。”

  “没什么事,你回来。”白无忧迅速地对沈雁使个眼色,一骨碌爬起来。

  “无妨的,我正好可以到那边练练笛子。”雪江手执长篙,立在船头,眼观鼻鼻观心,如一座完美的玉雕,绝不往他们这儿投一寸眼神。

  “不许去!”白无忧跳起来阻止。

  雪江愣住,过一会儿,挫败地垂下脑袋,“果真很难听吗?”

  心直口快的小皇帝煞有介事地点头,沈雁在身后推一推她,她却装看不见。

  听者轻叹,自嘲道,“雪江或许果真是个无用之人。”

  少女一歪头,把沈雁从背后拉出来,“我家这个吹笛子好听,要不让他教教你?”

  沈雁正猜测她为什么将话题引在这上,可看她对自己使眼色,也道,“要是雪江兄不嫌弃的话。”吴雪江或许真是个无用之人,但对他格外倾心的那位公孙小妹,现下却是个最有用之人了。可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惶惑——果真能用“有用”和“无用”来衡量世人吗?

  他转回目光,却发现雪江正看着他,神色担忧,“沈公子?”

  “没什么的。多喝了两杯,有点晃了神。”沈雁便笑道,“我之前没教过人吹笛,不过要是雪江兄的话,我倒愿意常常过来,咱们一处,不单吹笛子,说说话做做诗也好。”

  “我也爱写诗!”这倒让雪江高兴,“只是念秋、忆秋都是孩子,灵素又终日被城主支使到各个地方去,一刻不得消闲。”

  他说到这叹口气,“你们也该看看她写的诗,做的文章,比我好上十倍。”

  “说不得,还有那些船上的雅人异客,也不算孤独寂寞。”沈雁提醒他。

  “那不过是过节了,熟人出来玩玩,岂有长待的道理。”

  “别人不说,公孙小妹不是跟着回来了?”白无忧倚在栏杆边上,对他笑道,“美人如今何在?”

  雪江脸一红,也不答她。

  “要我说,人家人物又好,又写得一首好诗,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还有什么不足的。”白无忧像只猫似地趴在栏杆边上,歪头调侃道。

  “我没有不足……”

  雪江已经坐立不安,转身要走,女孩突然断喝一声,

  “这就要逃了?”

  “没有。”雪江背对他们,身形孤寂清瘦,在他脚下,浩荡的风与月铺展开去,星垂平野,江入大荒。

  “那为什么不做答复?”

  “亲王地位尊贵,日理万机,何必操心我的事情。”他声音一顿,避而不谈。

  白无忧从亭子里翻身出来,一步跃上他的船头,“你怕了。”她站在他船头,轻佻的语气收起来,目光郑重,声音沉肃。

  “没有!”雪江恼羞成怒地回头,避开她逼人的目光。

  “若我真没说中你的心事……为何如此怒容?”

  船头,月色随着她的身子轻轻摇晃,那双眼睛里亮着璀璨的鎏金。

  “……我有苦衷。”他只是说。

  “不如跟我们说说,反正这天还亮着,我们也不急。”白无忧从船头拉了雪江,挥手遣散了侍从。雪江抿着唇——或许这日的场景太像那日,也或许是白无忧跃上他船头的方式,太像某个腰挎百宝匣,又用着男儿自称的公孙女子,总而言之,他乖乖入座,局促地坐在沈雁身边。

  白无忧亲自为他斟上一杯酒,他却不喝,只将酒盏在手中轻轻旋转。

  “公孙玥地位斐然。”他轻声开口。

  “她出身名族坪洲公孙氏,年纪轻轻就已精通公孙九艺,有人说,老阁主属意于她,要她将来统御诸阁。”

  他苦笑道,“单是这一点我就已经比不上了。”

  不知何时他的酒杯已经空了,青瓷酒盏被他轻轻握在手里。

  “更不用说……”他的声音低下来,自斟一杯,饮尽,神色有些落寞。

  “更不用说?”白无忧挑眉。

  雪江又饮了一杯,“更不用说她是公孙氏嫡女,雪江不过是寄居吴氏的庶子,全仗着姐姐辛苦,才有个地方存身。”

  “可你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呢?”

  沈雁觉得自己这话恍然有些熟悉,还在宫里的时候,薛信世也问过他一样的话,而他如何作答,已不记得,只知道在那之后白无忧成为他在此世间最为珍视的东西。

  雪江却轻叹,“没有什么想不想的,我们两个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他语气淡泊地叙述着,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自小起作为庶子被抚养长大,他已学会将心思深藏胸中,不向外吐露于人。

  “我这一生不喜诗书文墨,琴棋歌赋更是一窍不通,只会马背上功夫。”白无忧突然开口,说起全然无关的话。

  “可有这么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却专会写诗、作文、吹笛,他家曾与我签字押誓,永不反叛,可却在我出征路上背主截杀我,想要我的性命。”

  她说,“这样一个人,现在正坐在我身边,我要他一辈子都坐在我身边。”

  沈雁心里一颤,抬头看她,却见白无忧不转头,也不看自己,只盯着雪江,“我不信这世上,不是一路的人,就不能一辈子都在一处。”说罢,斟酒一饮而尽,看雪江仍不答话,朗然笑道,

  “但人各有志,我也不劝,你自己寻思去。”

  她挽过沈雁的手,笑容耀眼更甚当江明月。

  除她之外,天下再没有好女儿了。除了她,天下人都是庸才,劣俗,无可救药,唯有此夜的少女,惊才绝艳,烁耀古今。沈雁一边想,一边站在远去的船上问她,

  “一辈子都在一处?”

  “别蹬鼻子上脸!”白无忧又气又羞。

  “对了。”他心里忽然又想起一事,“忘了跟雪江说公孙大哥的事情。”

  “为什么要跟他说公孙大哥的事情?”白无忧原封不动地反问一遍。

  “你愿意管这事,难道不是为了坪洲公孙氏?”

  “当然是为了雪江自己。”她理直气壮地回答,“坪洲公孙氏的事虽然也急,但我可不愿意将人家的一份心,扯进来做这个事。此事我们自己筹措。”

  章四十一

  芳草捧着一件簇新的衣裳从外头进来,“府里给您做了新衣裳。”

  他说,将衣裳放在沈雁面前,露出云色,光洁的料子,“这都是今儿刚送进来的。”他抖开衣服给沈雁看,后者将眼睛微微一垂,默许他往自己身上比划。

  “您穿着很合身。”男孩伸长了胳膊,稍微退开一点细瞧,微笑。

  “还好看?”沈雁轻松地调侃。

  芳草红了脸低下头去,“……很好看。”

  他稍微踮起脚尖,将落在肩上的黑发拨过肩膀,又弯下身去,在他腰间围上一条崭新的玉带,最后请他坐下,用柔软的手展平领口和袖口的褶皱,在新玉带上挂上一枚玲珑剔透的玉佩。

  沈雁将玉佩放在手里反复掂量,莹润的玉质如水般流过指尖,玉雕小龙的眼睛是两颗纯紫色水髓。

  “谁叫做的?”他漫不经心地问——这些天里他穿的都是雪江的旧衣裳,身上簇新的布料让他觉得陌生,又不舒适,甚至有些打扰他思考。

  “是城主大人。”芳草未觉他不自在,说话时面带喜色,“城主说您就要去见公孙阁主,当穿一些新的衣裳,几日前就说了几次,前儿灵素姑娘又要我去挑颜色,今儿就做出来了。”

  “挑得很好。”沈雁微笑着赞赏,他向身前看去,铜镜里映出自己的影子,云色衣衫,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两种色彩比照,格外鲜明。

  “公子似乎长高了些。”芳草轻笑道。

  “许是这样,我倒没细看。”的确,要稍微弯下双腿,他才能从铜镜中看见自己的发顶。

  他重新坐回去,芳草挽起他的长发,又小心地自匣中抽出簪冠。

  沈雁听见镜子里的人开口问他,“你曾去过下冯吗?”

  “小人是宫里奴婢的孩子,从未出过宫中。”芳草羞涩地低下头去,又有些不敢明言的期待,

  “听说那城中终年起雾,很是漂亮。”

  “正是。”沈雁看他小心地将一缕长发拨过前方,用玉簪将头发簪起,“正因如此,下冯又有个雅称,叫‘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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