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 斯堪的纳维亚……”巴里剩下的话噎在嗓子里，他睁大了眼睛——

　　最高元首背后的那个人？

　　是……蝙蝠侠？

　　是的，他还是喜欢这样称呼蝙蝠侠, 即使全世界都知道他的身份，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蝙蝠侠成了正义联盟的头号敌人, 但他又不像达克赛德或者是毁灭日, 而是像一根梗在喉咙里, 不容忽视而又彰显着存在感, 巴里真的不知道超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就仿佛他们不曾度过那么多岁月。

　　他从不主动出现在有蝙蝠侠的战场上, 即使是迫不得已, 他也努力的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在得知超人折断了蝙蝠侠的脊柱时, 他陷入了沉默, 他很想冲着超人和神奇女侠大吼, 你们这样做是错误的！

　　但他已经没资格说这个话了, 他手底下的悲剧并不比超人少多少。

　　戴安娜的脸色出奇的难看，她的眼睛里透露着火光，“召集所有人。”

　　巴里愣了一下。

　　事实上, 其他人看见布鲁斯的反应不比他好多少, 但出乎意料，没人对此发表什么激烈意见, 他们都沉默着、试探着等待超人和神奇女侠发表演说。

　　布鲁斯新奇地看着被正义联盟彻底改造的瞭望塔，尤其是大厅正中，一幅破损的蝙蝠侠制服作为战利品摆在那里, 残缺地面罩挂在它的上方，在制服的破损边缘处，血迹干涸后形成的黑红色的污渍清晰可见。

　　“他是……”超人开口。

　　“我是布鲁斯韦恩, 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布鲁斯不耐烦地打断，他手上的手铐还没被解开，可他表现得就像瞭望塔真正的主人一样。

　　超人恶狠狠地盯着他，但布鲁斯就像没看见一样。

　　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那副手铐咔擦一声从他的手腕上脱落。

　　所有人在一瞬间绷紧了肌肉，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布鲁斯玩味地从这些熟悉的面孔身上扫过，“放轻松。”

　　他愉悦地挑起眉毛，“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

　　“你说什么？”哈尔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是蝙蝠侠？”

　　“当然。”布鲁斯故作不解地嘲讽道，“你们一直在责备蝙蝠侠伪善而又冷血，自大而又恪守他老旧的原则，优柔寡断并且是非不分。”

　　“但如果他真的按照你们的希望行事，你们反而是第一个接受不了的。”

　　克拉克阴沉着脸，“够了。”

　　他压抑了很久的怒火，自从小丑绑架露易丝那天开始就从未被平息过，正如布鲁斯所说的，他无法理解蝙蝠侠为什么要阻止他，他明明知道那些该死的家伙应该被碎尸万段——

　　这张过于相似的脸前，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几乎是把布鲁斯当作自己的蝙蝠侠在指责，他为什么会联合丑恶的人类政府，把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

　　“如果不是你，绿箭侠和火星猎人仍然会是我们最好的同伴……”

　　“你亲手杀了他们，火星猎人被你活活用火烧死，让我猜一猜，在奥利弗的血粘在你手上后，回来你洗了多少次？”如果是其他人看见克拉克这副眼睛发红的模样，估计已经吓得跪倒在地，而布鲁斯不仅却直接戳进克拉克还没痊愈的伤口里。

　　“你在扮演上帝的角色！”克拉克指责道，“你放任那些痛苦发生，你放任小丑和你玩着永不停歇的游戏……”

　　“我杀了他。”

　　“什么？”几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小丑。”布鲁斯平静地说，“我拧断了他的脖子。”

　　克拉克僵硬地站在布鲁斯身后，他本应该感到快慰才是，他一直渴望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多元宇宙中终于有了一个会和他做出同样选择的蝙蝠侠——

　　但他发现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而后又被荒谬感所填充。

　　“欢迎你加入我们。”过了很久，哈尔不自然地说，他们所有人的反应都和克拉克差不多。

　　那可是蝙蝠侠。

　　蝙蝠侠和他们做对这件事，就像地球会绕着太阳旋转，苹果会掉在地上这种永恒不变的真理，有的时候他们会忍不住去想，即使有一天全人类都在这该死的战争中毁灭，蝙蝠侠也会坚定不移地反对着他们。

　　可如果有一天他放弃了呢？

　　现在他们见识到了第二种可能性，但这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痛快。

　　“你们不能相信他！”达米安一直在冷眼旁观，在看见其他人的动摇后，他愤怒地将□□对准布鲁斯，“我了解我的父亲，这个同位体也许就是他的计划之一，在他出现在瞭望塔后，你们都开始动摇……”

　　“你不了解他。”布鲁斯目光冰冷，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恶劣，但他忍耐着没有发作。

　　“万事始于一。”

　　达米安的瞳孔蓦地收缩，他当然明白布鲁斯是什么意思，在那天晚上，阿福严厉地请求他离开时候，父亲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坚信超人会和普通人有所不同，他是特殊的……

　　但蝙蝠侠总是对的。

　　达米安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亲手杀了格雷森后并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后……

　　蝙蝠侠必须是错的。

　　但布鲁斯的话就像深夜时的梦魇一样缠绕着他，达米安的呼吸愈发急促，如果蝙蝠侠杀了小丑……

　　万物始于一。

　　蝙蝠侠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他略微后退了一小步，面色略带一些惊惧，他从未设想过蝙蝠侠打破底线，放弃他的不杀原则，开始审判罪恶。

　　他已经见识了超人是怎么发疯的，达米安一直对超人嗤之以鼻，即使是今天他也依旧如此，这个拥有难以想象的伟力的氪星人就像一个迷茫的孩子，他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将世界装进了玻璃瓶子里，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他希望改变世界制止杀戮，而自己又陷入在杀戮中不可自拔。

　　如果他没有那身超级力量，达米安垂下眼睫。

　　但蝙蝠侠，他从不质疑自己的父亲的能力，他知道只要他的父亲愿意，获得超能力并不是什么难事，据他所知，母盒、灯戒……这些常人难以见到的东西对蝙蝠侠来说就像喝水一样普通，但他拒绝那些力量。

　　布鲁斯缓慢地向达米安走来，靴底和地面碰触发出的声音让达米安愈发不安，他僵硬着抬起头，“我了解你。”他固执地说。

　　布鲁斯低低地笑了笑，他伸手揉乱了达米安的头发。

　　“你知道我不是他。”布鲁斯俯下身子，在达米安的脸侧轻声说：“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达米安用力地将布鲁斯推了出去。

　　他发现在布鲁斯靠近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当压力离开后，空气充盈肺部，竟然让整个身体都闷闷地泛起疼痛。

　　克拉克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当然听见布鲁斯在说什么，但他默许了布鲁斯恐吓达米安。

　　布鲁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在被当作蝙蝠侠发泄怒火后，他对这个幼稚的联盟的性质便不那么高了，一出不太成功的悲剧，如果不是超人和戴安娜的力量，这场戏剧连让人买票的欲望都没有。

　　而蝙蝠侠的原则……布鲁斯将视线移到那副破损的制服上。

　　布鲁斯走到制服身前，他仔细地顺着磨损抚摸了上去，在胸甲的位置停下，那里喷着的蝙蝠标志上有几道划痕，看得出是达米安的手笔。

　　他敲了敲那个标志，顺着蝠翼直线延展出去，在肩甲处，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戴安娜用力将布鲁斯掀开，像巨龙被窥视了自己的财富一样守在那身制服前。

　　“当然是——”

　　他在自己臂甲处的蝙蝠电脑上按了按，果不其然，这个瞭望塔也存在着他熟悉的病毒，而这些病毒和蝙蝠盔甲中暗藏的方程式相接。

　　“堕落。”

　　克拉克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可怖，瞭望塔的每一处都响起了尖锐的鸣声，红光一闪一闪，他们脚下的地面正在颤抖，抗压能力无比强悍的玻璃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裂纹。

　　强烈的超重感。

　　瞭望塔正在下落。

　　布鲁斯反手抵挡住克拉克的攻击，用力地用膝盖顶击他柔软的腹部，在拥有同等力量后，格斗技巧的重要性就显露出来。

　　他将超人牢牢地卡住，神奇女侠已经飞出去试图阻止瞭望塔下落的速度。

　　“我说了。”布鲁斯随意地宣布，他突兀地将克拉克踢了出去，没等克拉克再向他冲来，他又在蝙蝠电脑上按了按。

　　“你们阻止不了我。”他就像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裂缝从玻璃开始蔓延，这些来自于全宇宙最牢固的材料开始纷纷破碎，气压差挤压着每个人，哈尔幻化出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所有人笼罩起来，除了克拉克和布鲁斯。

　　瞭望塔迅速解体，并以星星坠落的速度朝大气层坠去。

　　布鲁斯从容地敲了敲绿色的防护罩，满意地看见那身制服在与大气层的摩擦中损毁。

　　“我想蝙蝠侠一直很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这他妈的是我的塔。”

　　黑红色的冷光将犯罪巷微微照亮，古典爵士的乐声混杂着街道上的人声，但就像这里所宣称的那样，无论是光线还是声音最终都会在这里消失。

　　“嗨。”那个身材壮硕的男人靠在墙角，手里拎着一个沾满灰尘的酒瓶，一个穿着吊带短裙，裹着白色毛披肩的女人俯下身来。

　　“一百美元，这一晚上怎么做都随你。”

　　克拉克勾起嘴角，暧昧的气息浮动在空气中，他们都足够漂亮，克拉克的脸和身材大概只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才能雕刻出来，而女人只需要眨一眨她迷人的蓝眼睛，没有人会不为她臣服。

　　克拉克伸出手握住女人光裸而又细腻的脚踝，摩挲了两下。

　　“你看我像是有一百美元的样子吗？”克拉克仰起脖子，把手里的酒瓶抓的更紧，但他仿佛突然升起了一些兴趣，“美元还有什么用？”

　　“没有。”瘦削的女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烟雾旋绕在这块肮脏的地盘，女人的眉目被掩饰在烟雾背后。

　　“我认得你。”她的眼神闪烁了两下。

　　“噢。”克拉克吝啬于向他投去半点视线，“哥谭人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我只是惊讶。”女人换了一个姿势，在朦胧的夜色中，她看起来出奇的优雅，微弱的火光像一只垂死的蝴蝶，扑闪在她指尖。

　　“我喜欢阅读，而你获得普利策的那篇文章是我最喜欢的。”

　　“为什么超人不应该存在。”

　　克拉克疯疯癫癫地笑了笑，“这就像人类为什么不应该存在一样，即使我有一百个理由——但人类不会因为这些理由而消失。”

　　“可超人的确不再存在了。”

　　“他死了。”

　　“但克拉克肯特还在。”女人意味不明地说，她低下头，凑到这个落魄而又疯狂的男人脸前，感受到温热的呼吸缓慢的打在自己脸上。

　　克拉克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不同，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那层阴翳被拭去后，他的瞳孔阴冷得像一条蛇。

　　女人好整以暇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她的声音变得沙哑，性别特质愈发模糊，“光明之子、人间之神——”

　　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向后一仰，寒光从她脖子前一闪而过，克拉尔手里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这一切都是突兀地发生在一瞬间，没人能想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流浪汉会突然暴起杀人。

　　但克拉克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他只是警告似的瞥了女人一眼，“不要打听你不需要知道的秘密。”

　　女人轻笑起来，她白皙的指尖轻柔地抚上伤口，那儿还是被划破了一点，“这种疼痛——”

　　“三、二……”

　　“看来是数不到一了。”克拉克神情莫测地盯着失去意识的女人，不，这副堕落的外表里面藏着一个大人物。

　　哥谭的布鲁斯韦恩。

　　又或者说、蝙蝠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