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旧日哥谭遗留下的废墟，蝙蝠侠跌跌撞撞地躲闪着，他实在太累了, 这块地方尽是超人麾下的超级士兵，而为了帮反抗军争取到逃跑的时间，他不得不把自己暴露在风险之下。

　　克拉克和戴安娜一脸暴怒, 他们高高的漂浮在废墟之上, 蝙蝠侠不知道自己破损的制服还能运转多久, 在这个地方, 它一旦出现问题, 人间之神就可以立刻找到自己。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干涩的喉咙里尽是铁锈味, 当超人不再恪守他的道德和底线的时候, 或者说, 当超人彻头彻尾的将自己隔绝于人间时。

　　蝙蝠侠勉强勾起嘴角, 正义联盟的实力过于强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使是他也总觉得捉襟见肘。

　　在听见不远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时, 他微微停顿, 转而掀起一块巨大的石板，那里有一处很难被察觉到的三角区域。

　　但脚步声却突然静止, 蝙蝠侠心里咯噔一声，他马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幸运的是，这里仅仅是几个超级士兵, 在做好侦察后，他悄悄地绕开了这里。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

　　他不慌不忙地朝探测好的出口走去，过去哥谭的地形足够复杂, 这足以帮助他再一次从克拉克和戴安娜手底下溜走。

　　“滴——”

　　太糟糕了，蝙蝠侠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大脑飞速运转。

　　那身已经用了很久的蝙蝠制服终于宣告报废，在这个世界里，随处可见的铅变成了珍惜资源，他只能通过科技加工成铅液藏在制服夹层里，可一旦制服失控，铅液分布不均匀——

　　蝙蝠侠感觉一只熟悉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下一秒他几乎没有知觉的后背感受到了轻微的疼痛，超人用力的把他扔了出去，而他一路上撞碎了好几块废墟。

　　这一下重击使他半天没缓过来，眼前一片白光，而肋下更是剧痛无比，舌尖也尝到一阵濡湿，雨势变大，豆大的水滴砸的他睁不开眼。

　　“咳……咳咳。”他一边呛咳着，一边扯掉了自己的面具，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湿透了，不得不说，蝙蝠侠比起憎恶超人，他更憎恶自己这副模样。

　　克拉克看起来愉悦极了，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他蹲下来，凑到蝙蝠侠的眼前，“瞧瞧你这个样子？”

　　“克拉克。”他讥讽地念出了人间之□□字，“我们都知道事情不是这样。”

　　“别和他说话。”戴安娜轻蔑地看着蝙蝠侠一眼，“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死亡。”

　　“嗨。”有人在背后打了声招呼，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背后一阵发毛，是谁能躲避他们的探测？并在这种时候冒出来？

　　一个年轻的士兵骤然转身，他朝左侧打出了一连串子弹，那儿有一处阴影，而下一秒，他倒在了地上，太阳穴处有一个子弹大小的孔洞。

　　“别欺负他。”布鲁斯轻笑着开口。

　　克拉克防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看上去是蝙蝠侠，但又好像不是这样，因为和自己斗争了好几年的蝙蝠侠都比他健壮一些，那副眼箍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而他嘴角的笑容——

　　克拉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我做个自我介绍。”男人摊开手，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冰冷的铁环，铁链蔓延到废墟之中，“我是布鲁斯韦恩。”

　　他取下了那副眼箍。

　　“布鲁斯？”

　　克拉克和戴安娜对视了一眼，他们极度惊愕地注视着靠在废墟中的蝙蝠侠，又看向那个自称为布鲁斯韦恩的男人。

　　“你杀了我的同伴。”戴安娜抬起了手里的剑，“不管怎样，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用一种难以看清的速度冲了上来，但当她挥剑想要砍下去的时候，她发现目标消失了。

　　“……怎么可能？”

　　“我还是比较喜欢我的戴安娜。”她听见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当她转身时，一股巨大的无法反抗的力量把她掀开，但她动弹不得的原因不是这个。

　　恐惧。

　　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感，在这种压力下，她漂亮的脸变得惨白，冷汗从她额前渗出。

　　“我没有恶意。”布鲁斯扔掉了手里的枪，粗暴地把蝙蝠侠扶起，他的视线停驻在蝙蝠侠血肉模糊的手上，“你不再为他放软皮肤了。”

　　布鲁斯的声音里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克拉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

　　“我应该不用向你科普多元宇宙和同位体这个概念？”布鲁斯侧过头。这世界真是足够惊喜，一个足够虚伪，也足够动摇的超人？还有一个彻底释放了内心的粗暴的戴安娜？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布鲁斯意味不明地看着戴安娜，这个戴安娜身上还残留着那种古老的野蛮和粗暴，与其说超人才是最高元首……

　　戴安娜才是。

　　当然他可以直接改造这个地球，让它成为第二个后花园，不过那样蝙蝠侠和超人就会联合在一起对抗他，他们会和好再并肩作战，又会回归到过去的无趣之中。

　　“瞧瞧你们。”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度好笑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愈发夸张，直到笑到直不起腰，“这简直是我听过最棒的笑话！”

　　克拉克刚刚想要移动身体，但布鲁斯就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抬起手制止了他，“你一直在愤怒，愤怒蝙蝠侠为什么不站在你这边，你认为这是一场背叛……噢，你还觉得他深深的爱着小丑？”

　　然后他低下头，“而你却一直深信着他只是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负担你的期待可真够困难的。”

　　蝙蝠侠没有说话。

　　克拉克的脸变得扭曲，“他背叛了……”

　　“正义。”布鲁斯无趣地接话，“不过你们才是正确的，蝙蝠侠那些老旧的信条已经过时了。”

　　“那你为什么要拦住我们？”戴安娜厉声问道。

　　“为了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些。”布鲁斯轻声说，“比起把蝙蝠侠抓住处决，让他亲自承认自己错了不是更好一些？”

　　“我也曾是蝙蝠侠，所以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蝙蝠侠眯起了眼睛，不管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是哪来的，但他的确为自己的逃跑争取了机会，接应他的飞机已经发送过来信号。

　　他扫视了布鲁斯一眼，慢慢挺直脊梁，垂下眼睑。

　　“我不认为他值得我们给他第二次机会。”神奇女侠回答道。

　　“那你们更愿意和两个蝙蝠侠为敌？”

　　“你在威胁我们。”克拉克的脸色阴鸷狠厉。

　　布鲁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你们只有这两个选择，我加入你们，或者我反对你们。”

　　“我还可以杀了你。”

　　“你做不到。”布鲁斯笃定地说，“不过你可以试试看。”

　　热视线鬼魅般地穿透了布鲁斯的身体，但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毫无波澜地看了看自己的心脏处，那个可怖的穿透伤在几个瞬间就已经愈合，只剩下制服的破损提醒所有人这不是一场幻觉。

　　“你把我扔到太阳里也没用。”布鲁斯心想，“我的克拉克已经尝试过了。”

　　“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的身份。”他顺从地伸出手并拢在一起，让超人身边的士兵将手铐套在手腕上，“我会回答你们所有的问题。”

　　“你最好这样做。”

　　布鲁斯惋惜地叹了口气，他看出来克拉克和戴安娜都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这种绝对的自信让他们觉得自己翻不出什么水花来，更何况他们背后有一整个正义联盟，不、一整个世界。

　　尤其是克拉克。

　　他能把亚特兰蒂斯抬起来扔进沙漠，却只是为了吓唬亚瑟？

　　太幼稚了。

　　这样想着，他的笑容变得轻柔而又诡异起来，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也愈发的亮。

　　乔恩是负责关押布鲁斯的士兵，他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呼吸的频率，从而让自己不要发抖，他是被催生长大的人类，只是从那些旧人口中了解过曾经的正义联盟——在那些口中，过去美好的像个乌托邦。

　　他对蝙蝠侠有诸多幻想，他知道那是坚持着恢复旧世界的幽灵，正义联盟的那些大人物在见到他时总是一脸复杂，私下里说起也总是有怀念的意味，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叛徒有什么可留恋的，队伍里的大家都认为他在超人手底下藏不了几天，不过是一个人类。

　　可他做到了，不仅如此，他甚至动摇了超人的统治，战争也不再是一面倒的情况，而在这个过程中，超人越来越疯了。

　　有时候他会生出也许反抗军才是正确的这类念头，但他不敢把这种念头暴露出来，不过在空闲的时候，他也会好奇蝙蝠侠疯起来是什么样子，因为那个黑漆漆的幽灵看上去总是无懈可击，仿佛永远都不会被绝望所侵蚀。

　　今天他知道了。

　　他不需要表现出强大的力量，也不需要展现出绝佳的头脑。

　　他只是站在那。

　　他就是疯狂与绝望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