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主母的自我修养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77章 我恨你是块木头
回去路上, 娴意夫妻两个那点子酒气散了个干净,凑在一处低声探讨方才那偶遇。
王濉就那样当着外人的面不明不白地扭头走了,令娴意既无措、又尴尬。他是贯清楼的老客, 不少人都认识的;这无故一走,众人望向夫妻俩的眼神便都不那么对劲儿了。
可娴意也不好当即扔下说着话的人追出去, 只得在沈老爷子隐晦的探究目光下勉强打几句圆场赶紧告辞, 背影里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如给府里递个帖子罢, 就说我明儿个回去拜见祖父。”娴意头痛地撑着额角,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祖父为何如此作态, “他从前虽算不上如何疼爱我, 也不至于连面都不肯见, 真是奇也怪哉!”
“这还是当着沈老爷子的面……祖父一向爱面子,这样当众走人,实在不是他做派。你呢,要去老宅不要?”
她征询地望向霍宸,后者便略一颔首, 算作赞同:“你成亲后头一次回来,我自然与你一同。”
“不是说沈家与你们是世交?那沈老爷子想来也不会乱说。”霍宸拍一拍她的肩,口中安抚道, “祖父可能只是吃醉了酒, 抑或心情不佳,老人家或多或少有些怪癖, 你且放宽心。”
他略顿了几息,假作不经意道:“你总爱犯那个动不动就多心的毛病,劳心劳神;现在身体又不好,便更耗心血。如今咱们是出来松快,合该借这机会扳一扳才是。”
霍宸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 满以为娴意便是不改也要打从心上过一遍的,不想一转头正看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地发呆——还是在翻来覆去地想那点子破事!
肃毅侯顿时决心教她吃个教训!他端起满身威严,伸手去掐住了夫人的下颌往上抬,逼她与自己对视:“你听到没有。”
自然是没有的,他的夫人心虚地眨眨眼。
她一贯擅于以自己端庄的表象逃脱疑虑和责备,其实心里又执拗又任性,丝毫不懂得珍重自己。霍宸深吸一口气,脸色便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他放开了她的下颌,端正地坐直。
“回府再说。”他敛眸道。
趁着他们在贯清楼用饭的功夫,长风已将一应物什妥妥帖帖地护送过来,几个丫鬟马不停蹄地整理好了正房。
平州的气候更加温暖,此刻门外的花墙上还攀爬着晚开的月月红。
那单薄而姝艳的花瓣丝绸般堆叠在一起,或红或粉,簇着鹅黄的蕊隐没在墨绿的叶丛中。霍宸神情阴郁地大步穿过花墙,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定定地盯着。藤蔓伸出细密的尖刺试图令他退却,却阻挡不了他从中折出一朵脆弱的花。
他将花朵托在面前轻嗅,旋即面无表情地将这有着馥郁香气的花朵攥在手心里,□□出艳色浓烈的花汁。
残花零落至地面,皂靴冷酷地践踏过去。
霍宸进门时,娴意已卸去了头上的钗环,正在听几个丫鬟的回报清点。只见她时而颔首时而皱眉,低声嘱咐几个丫鬟,一群人步履匆忙地进进出出。
直到看见余光里的衣摆,她才抬起头来:“侯爷那边儿已完了?您且稍待,我这还要些功夫。”
“嗯。”霍宸淡淡应了一句,随意坐在一旁。
娴意这才重转过头去吩咐下人:“初来乍到的也忙乱,明儿个早间的吃食只随意做做便好;也向牙行问问附近好采买的去处,往后的饮食便只捡些时令鲜嫩的小菜,价钱也需多比对一番……”
即便身处平州,庶务也并不如何轻松。仆妇调配、归置家具、杂七杂八的购置采买……娴意这一忙,直忙到了夕阳日暮。
她指派好了最后一点分项才直一直腰站起身,几步开外的霍宸都听见点骨节嘎嘣嘎嘣的声响。
“侯爷久等。”娴意走过来,有些歉意地一福身,“您那会子想要与妾身说什么呢?”她瞧着还算镇定,大约是看着霍宸并不如才进门时隐隐地生气,心下稍松。
霍宸也确实稍微平静了些——或说只是将心中的某些情绪暂且按捺住了。他盯着娴意的眼睛,将手伸到她面前去。
手上的花汁被他捂了大半天早已干涸发黑,顺着掌纹浸渍出深色的纹路。娴意被他唬了一跳,急急忙忙地将它抓在手里翻看,直到确认那只手上没有任何伤口,才后知后觉地闻见了指缝间馥郁的花香。
“你吓死我了。”她轻轻放下他细长的手指,低声抱怨道。
她拉着霍宸进了内室,将绢帕沾湿,一点一点擦着那些已变得暗沉可怖的痕迹。他像是已被花香浸透了,丝丝缕缕的甜美气息在鼻翼间缠绕着,绵延不绝。
“怎么不时不晌地想起去揉花?花汁染色厉害得很,也不知多久能消掉。”娴意随口问他。原也不指望着霍宸会答,不想他还当真开口了。
“我生气了,又不想对你发火,便去冲花使坏。”他望着娴意手里的帕子,看它渐渐染上浅淡的红,“我气你气得要命,不过你瞧着倒不大知道是为了什么。”
娴意仍耐心地擦他的手心,顺着他的话答道:“嗯,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说起话来是一贯的温柔识大体,霍宸却一阵气闷,觉得自己的脾气好似又压不住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空着的另一手去掐娴意的脸颊,又恐怕手中弄痛了她,便只滑稽地、虚虚地做个样子,“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哄孩子似的,一味拿甜言蜜语哄我,却不肯教我稍稍入你眼去。”
“说什么你都应着,做什么你都顺着,你对肃毅侯好得不得了,却不肯稍微与霍宸交一交心。”
娴意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他。
“我……”
她想说些什么,又在霍宸灼灼的眼神里讪讪地闭了嘴。确实……她一直以来都将霍宸视为“东家”而非“夫婿”:庶务、交际、甚至生儿育女,都是作为肃毅侯的妻子、侯府的主母应尽的义务。
在王娴意眼里,关怀霍宸、与他过日子是不必非要心怀爱意的——那只是她需要做的事情,之一。
“夫人,你这样显得我很瓜。”霍宸忧愁地叹气,“我心悦你,想与你白首偕老,想你多珍重自己……你怎么就什么都没发现呢。”
“妾身何德何能……”王娴意何德何能,得此垂怜。
“你又来了。”
霍宸久处军营,何曾会处理这样的情形,焦虑得将手背在身后,徒劳地抓握几下。他斟酌着开口,与她慢慢道:“我不需你说什么对不起,只是想你看看你自己,也看看我。你有个大毛病,就是将自己看得太轻。”
“如你现在不顾惜自己也好,将我的身份摆在最前也好,都是将自己放在最末的位置——你觉得自己不重要。”
“事实即是如此,侯爷。妾身幼而丧母,出身微末,全凭生父那点野心攀上了您。”不知何时起,娴意的神色便已冷淡下来,“妾身能有幸嫁进侯府来,就是因为邬氏疼惜自己的女儿……至于妾身,自然不重要。”
她往后退一步,想要扔下霍宸独自离去。可还来不及迈出去一步,身后那人已大步上前,将她拖进自己怀里!
“但是王娴意对霍宸还挺重要的。至于攀上不攀上的,虽然当初成亲时我确实只图你听话,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什么不能变?更遑论你惯会装作温柔贤惠体贴我的模样。”他将下巴搁在娴意颈窝上,慢吞吞地说着话。
“上元节时,你穿着白绫袄,提着兔子灯,逆着满街的人流走到我身边来——夫人,你夫君是个凡夫俗子污浊身,哪能不动心啊。我说你不重要你就听得见,我心悦你、教你珍重自个儿,你怎么就听不见了呢?合着我夫人这耳朵时灵时不灵,全跟着心情走。”
他少见的絮絮叨叨地翻旧账,将过往被刻意忽视的桩桩件件都掰着手指数给娴意听,不肯教它们有半点埋没在时光里。娴意好像愣住了,被他捂在怀里,半晌不动弹。
“侯爷。”良久,娴意忽然开口问他,“瓜是什么意思?”
这次换霍宸愣住了。
她似乎也并不执着于这个答案,只又道:“我有些饿了,侯爷。”
霍宸僵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正待出声,又觉白说了这半天,实在好不甘心,便伸出手去对着娴意的发尾好一顿揉搓,将她满头青丝揉得乱糟糟才勉强罢休。
“我命长风订了席面,就摆在外头,去用些罢。”
“侯爷也一起。用过了饭便安置罢,我好累。”她说着,拉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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