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跟刀子似的从楚衡脸上吹过，他尽量不那么大幅度地挪动，想要在身前的悬崖峭壁上找寻一个短暂的落脚点，但石壁光滑，几脚上去全部踩空。

　　郁央呼出口气，将楚衡拼命往上拉，就在这个当口闫峰冷笑一声，狠狠一脚踹在郁央腰侧。

　　“唔！”郁央低头闷哼，末了深吸一口气，丝毫不理会一旁的闫峰，好像眼中只剩下楚衡一人，郁央很清楚松手的后果，哪怕今日筋断骨折也好过失去楚衡，郁央能够在这种绝境中拉住楚衡的手，对他来说就是堵上全部人生的最后恩赐。

　　“你敢！”楚衡目眦尽裂，狠狠盯着闫峰，他一定要扒了这个人的皮！

　　“我有什么不敢的？”闫峰神色疯癫，从他选择撞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然知道结局，横竖不过一个死，但是临死前能把青城第一人踩在脚底下，连带着他的掌中宝一起，这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我说过，我、不、怕、死！”

　　闫峰最后每说一个字，就一脚一脚踩在郁央身上，“砰！砰！砰！”换成寻常人早就承受不住了，但出乎预料，郁央这次连闷哼声都没有，他仍旧不松手。

　　闫峰目露惊讶：“看着一推就倒，还是个硬角色？”

　　楚衡心头滴血，他松开反握住郁央的手，任由身体往下沉了一寸，温柔低哄：“央央松手。”

　　郁央整个人贴在地面上，他脸上全是汗，白的不似活人，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是不松手，这种角度拖拽的人永远比受力人吃力数倍，青筋从他指尖一路蔓延而上，直至没入衣袖中，这个空挡郁央还能笑一下，他只能动动嘴型，但楚衡看懂了，郁央说的是：死都不放。

　　“郁央！”楚衡从未如此痛恨过郁央骨子里的坚持。

　　“松手！”闫峰像是找到了某种好玩的东西，几乎说两句话就要踹郁央一下，渐渐的，闫峰情绪失控，难以置信浮上眼帘：“松！松手！”

　　“郁央！央央……”楚衡心头涌现绝望，他一遍遍恳求：“松手，你松手！”

　　腥甜涌上喉咙，被郁央咽下，还能坚持，他抓紧楚衡，如同抓着这一辈子的救命稻草，耳边鸣音过后什么都不剩，世界归于寂静，连疼痛都渐渐远去。

　　早在很久之前郁央就默默做过一个决定，纵然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人世，他也一定要走在先生前面，他知道这样不公平，但他就自私这一次，守着没有楚衡的世界实在太痛苦了，尤其在得到这个人的真心之后。

　　闫峰彻底陷入疯癫，他往后撸了把头发，好奇地盯着郁央，不明白竟然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格外心不在焉，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急速朝这边驶来的车。

　　顾炎盯着那道身影，脸色极沉，不仅不踩刹车反而猛踩油门，“轰！”之后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嘶鸣，性能本就高端的轿车经周砚森改造，搭配上顾炎的计算，误差不超过一米，而闫峰围着郁央打转，同郁央的距离超过了一米，等闫峰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用手遮挡住强烈的光照，紧跟着人就飞了出去，“咚”一下砸在地上，当即口鼻喷血。

　　车身猛地一震，顾炎第一时间下车，林肃也从副驾驶冲出来。

　　顾炎奋力将楚衡拽上来，即便这样郁央都没松手，他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仍旧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

　　因为血液不通畅楚衡手腕发青，他在瞬间红了眼眶，又在瞬间调整好状态，平视着郁央，在对方眼中映出自己完整的身影：“央央？央央我在，央央……”

　　“央央……”楚衡的声音戳破了郁央给自己编织的“围城”，路灯、杂乱、背景漆黑的天幕，逐渐活络起来的寒风，一点点重新冲撞开郁央闭塞的感官，他愣愣地盯着楚衡，仿佛在确定着什么，过了几秒才喃喃：“先生？”他的手一松，楚衡顺势将人揽入怀中：“没事了央央，我在。”

　　郁央艰难扭头，看到了一旁脸色阴沉的顾炎跟神色担忧的林肃，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楚衡安全了。

　　这个信息叫郁央松了口气，身体在瞬间爆发出疼痛，他笑了笑，反手抱住楚衡，却再没遏制住冲上喉咙的腥热，直接喷在了楚衡脖颈上。

　　“郁央！！！”

　　车子一路疾驰，顾炎真是将汽车当火箭开，偶尔朝后视镜看一眼，郁央的情况很糟糕，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一直在无意识地咳血，楚衡将他抱高防止回血呛到，而这个姿势让郁央身上的创伤暴露无遗，他右侧腹腔微微凹进去一些，看着骇人非常。

　　“顾炎。”楚衡彻底没了往日的从容冷静，他素来低沉的嗓音染上慌乱跟哭腔，“顾炎你开快点儿，央央呼吸好慢。”

　　“先生……”郁央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已经没了光，只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如既往的通透好看，“我舍不得死，你别怕。”

　　他说的低不可闻，楚衡拼命点头。

　　“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呀？”郁央明显意识混沌，跟讨要糖果的小孩子一样，语气充满了期待。

　　楚衡握紧他的手放在唇上亲吻，说不出话。

　　郁央像是一株攀附楚衡生长的藤曼，没遇到楚衡前尚能自保，遇到后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付出去，他本应该跟那些富家少爷一样生活在锦绣中，却被人丢失这些年，看着是真的脆，说不出来的沧海遗珠之感，又因为早些年的经历在骨头里长了一根拼命拉扯的筋，而此刻这根筋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撑到医院，怎么都断不掉。

　　楚衡在手术室门口被人推开，他往后踉跄两步被顾炎扶住，然后顾炎发现这人根本站不稳，于是将他拖到一旁的椅子上。

　　顾炎不轻不重一巴掌拍在楚衡脸上，“清醒点儿，郁央都活着，你装什么死人？！”

　　楚衡分散在外的活气因为这句话被一把抓回体内，又狠狠钉在骨髓中，不错，还不到他倒下的时候。作者有话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