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心急匆匆来到练习室。

　　推开门，徐梦颖站在镜子前，翩翩起舞。音乐放得很大声，正是她们第一次公演的曲目《too good to be true》。

　　玻璃墙面镜倒映出另一个虚幻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徐梦颖自己。她的一颦一笑，牵动出无数暧昧的丝线，每一个舞步都踩碎了爵士慵懒的鼓点，幻化出新生，只为她一个人绽放。

　　徐梦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笑开了，灵动的眼睛从里往外透着愉悦。

　　那个神情，仿佛在说，我真好看。我的好看我真喜欢。

　　龙心看得入了迷。

　　然而没看多久，徐梦颖注意到她，动作停了下来。

　　“你来了。”

　　徐梦颖关掉外放的音乐。

　　练习室里静得可怕。

　　两人沉默半晌，徐梦颖缓缓开口，“这舞蹈，编得好......黎真老师唱腔改得也好。”

　　龙心，“你跳得更好。”

　　来之前，龙心想过无数次，她应该对徐梦颖说什么。

　　和她说，我们想个办法，减少你的新闻的负面影响。

　　或者说，你不应该谈恋爱，爱豆谈恋爱是欺骗粉丝不敬业。

　　或者干脆骂她一顿。

　　知不知道你的任性，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

　　但此时此刻，龙心什么都说不出来。

　　徐梦颖低下头，轻而短促地笑了一下，像在嘲讽自己。

　　“叫你过来，其实也没什么说的，就是觉得应该亲口告诉你。我要退赛。”

　　“你什么？”

　　龙心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怔住两秒，她的理智才逐渐回神。

　　确实，现在这个时候徐梦颖主动退赛，无论对哪方，都是最好的。

　　正面回应，还算坦荡。

　　同时留有时间给杨雪球公关，把同公司练习生谈恋爱的不好影响从龙心身上摘干净。

　　第一次公演还没正式排练，改编舞重新排练还有时间，甚至还有可能换队友。

　　总而言之，现在徐梦颖退赛，对龙心的登顶之路不会有太严重的影响。

　　但压在她心口，让她难过的却不是这些。

　　龙心，“我总以为，你对自己的前途，会更认真一些。”

　　徐梦颖看着龙心。

　　徐梦颖的瞳仁是浅褐色的，此时，里面犹如一潭死水。那双起舞时顾盼生辉的眼睛，只剩下平静。甚至平静过了头，更接近于寂静。

　　“前途？我能有前途吗？”

　　从参加节目开始，她男朋友就对她说，你长得不行跳得不行，根本不能出道。

　　她最开始也反驳他，3A组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主题曲考核失利，连A班都进不去，她彻底失去反驳的底气。

　　或许，我就是真的不行吧。

　　应该，没有坚持到必要了吧。

　　龙心，“当然有前途！你还记得，来之前我们说过，要一起当大明99Z.L星的。”

　　徐梦颖想起几个人被杨雪球抓去拍营业照那天晚上，曾经说过的话。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明明只过了短短几个星期，可她回想起来，仿佛像上辈子的事。

　　她鼻子有些发酸。

　　两个人静默无言。

　　这时候，一阵“咔哒咔哒”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杨雪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旁边跟着王清清。

　　龙心站起身，“杨姐......”

　　杨雪球只略微对她一点头，却直直冲向徐梦颖，一把将她抓起来。

　　“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惹出这种事情。”

　　徐梦颖低着头，不说话。

　　王清清，“杨姐，梦颖她知道错了。”

　　杨雪球面色稍缓，从背包里抽出一个文件袋，“公关稿子我找人给你写好了。你照着念，录一个视频。其余事情我会处理。”

　　到了这个份上，杨雪球也还没有想过放弃她。

　　徐梦颖嗫嚅道，“杨姐......不用麻烦了。我，我想好了，我退赛。”

　　杨雪球，“退赛是应该的。你回去把那个男朋友断干净，再练两年，以后……”

　　“不用以后。杨姐，我想和公司解约。”

　　杨雪球先是一怔，随后连说了十几个“好”。

　　“真是给我省心的好孩子。我辛辛苦苦培养你们，没想到居然培养出这么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苗子。

　　“想解约？好啊。

　　“那公司这么多年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怎么算？培训费怎么算？练习生吃住费怎么算？

　　“合同上，这些钱都是需要你出道之后还给公司的。”

　　徐梦颖，“嗯......嗯......不出道了，钱......我会慢慢还的。”

　　杨雪球冷笑，“你还？你拿什么还？你那个酒鬼爸肯出一分钱？

　　徐梦颖被她当着龙心和王清清的面，提及自己家里的事，又窘又羞。

　　“杨姐，你快别说了呀。”

　　杨雪球，“哦，现在知道要脸面了。现在知道羞了。别以为我猜不着你的主意，你是打量着，让你那个小男朋友会帮你还钱吧。”

　　徐梦颖不答，算是默认。

　　杨雪球，“再让我猜猜。你今天闹这一出，也是你那个小男朋友撺掇的？”

　　徐梦颖，“不，不是。是我自己想退赛的。我男朋友很好，他不会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杨姐，你不要这样说他。”

　　杨雪球冷笑，“我说什么了？你自愿，当然是你自愿。否则他岂不是要担上毁人前途的骂名？他担得起？他愿意担？以后如果你过得不痛快，你也只能怪你自己。怪不到他头上去。”

　　她这一番话，徐梦颖听了气得直咬牙。

　　杨雪球用这样的恶意揣测她的男朋友，徐梦颖觉得杨雪球真的坏透了。

　　她的男朋友爱她爱得紧。连让她到舞台上跳性感的舞蹈都不愿意，生怕她被别的男人看到，坚持要她退赛。

　　如此在意她，如此重视她，自己当然不能辜负。

　　徐梦颖想反驳几句，一肚99Z.L子话却找不出什么好说，只能跺跺脚，“杨姐，我已经决定了，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就离开训练营。”

　　杨雪球，“悉听尊便。”

　　徐梦颖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龙心去追。

　　王清清想跟上，又担心她们都去了，只留下杨雪球自己。

　　“杨姐，你和我们一起去。不管怎么说，道个别。大家相处这么长时间了。”

　　杨雪球一只手揉太阳穴，“你们去。我不用了。这样......也好。”

　　她靠墙缓缓蹲下，坐在地板上。

　　龙心和徐梦颖已经走远。

　　王清清怕自己再耽误几下子，就真的追不上她们两个了，匆匆道，“好，杨姐。那我先去。你在这里略坐坐。我们很快回来。”

　　杨雪球摆摆手，拿出手机，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小孩子任性起来不顾后果，留下的残局，她得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