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鹰说：“嗯。”

　　丁鹏不知道，费鹰也没让丁鹏看出来，这段时间他有多忙。

　　孙术定了年前要走，运营交接的事儿费鹰一直远程跟着，每天晚上都要和运营那边开日会。这次和Writer Lume的联名企划，费鹰前后两趟出长差，中间还要抽空找开发部门的人解决大货的工期问题。他忙，下面的人就更忙，视觉和推广那边不必说，BOLDNESS官微每天po的联名物料都是现拍现发；为了不耽误联名系列的型录拍摄，梁梁一个创意总监，这周也亲自跑去宁波工厂前线盯样。

　　BOLDNESS在北京和成都的两家大店即将竣工，开业前验收和筹备又是不容小视的工作量。孙术的继任现在还没眉目， 新的零售运营和渠道拓展的负责人暂未到岗，只能由现有运营团队的人先顶着。

　　费鹰累吗？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没理由觉得累，他也不会叫停，他更不会回头。

　　费鹰说最晚下周二回，但他周二又直接从昆明飞去成都看新店。

　　姜阑理解他现阶段的压力和难处，并没有因此而不开心。她在电话里叮嘱他要注意身体。

　　周三下午，季夏带人来和姜阑开会。她给VIA配的新团队平均年龄只有25岁，相当有想法，也相当精力充沛。

　　这次会议，FIERCETech的人一并列席。

　　季夏请他们来给姜阑解释一遍目前秀场数字化后台的解决方案。

　　这是姜阑第一次见彭甬聪。虽然他是做account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胡烈的手下总有一种不同于其它公司account的务实气质。姜阑不知道这是不是行业差异使然，科技公司出来的人都这样吗？

　　对于VIA这个利润几乎为零的项目，彭甬聪丝毫没有马虎怠慢，他的人带来的方案具备百分之二百的诚意。

　　对方讲完，姜阑甚至连一个问题都没有。她谢过彭甬聪和他的团队，然后请陈亭负责跟进这部分的工作对接。

　　会后，彭甬聪稍作停留，他很直接地问姜阑：“姜总，您还有一些时间吗？FIERCETech的全渠道零售解决方案，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姜阑笑了一下。她不反感彭甬聪这种拓展新业务的方式，她也愿意拿出时间回报优质供应商。

　　更为重要的是，在彭甬聪问出这句话后，姜阑想到了上次开会时和朱小纹的那一场激烈的争吵。

　　姜阑在办公室里和彭甬聪聊了大约半小时。

　　VIA数字生意渠道和线下零售渠道的内部利益分配冲突是目前最大的业务痛点，姜阑没有太展开这个话题，她还不想在这个阶段让agency知悉过多内部问题。

　　但是彭甬聪似乎也不需要她继续展开。他说：“这个问题对于传统零售行业普遍存在。姜总，你们内部产生争执的原因是你们只看自己的生意，你们没有站在顾客的立场上，考虑过顾客怎么想。”

　　姜阑说：“怎么讲？”

　　彭甬聪说：“Customer-centric，这是任何一个品牌在现在这个时代想要取得成功的关键。如果你们今天考虑的是官网要抢多少货，线下门店要抢多少客人，那永远不可能成功。你们应该试着以顾客为中心，在顾客的整个购买决策路径和购物流程中，为TA提供当下最想要的途径和方式。用实际场景举个例子：我今天想买VIA的一双鞋，我在官网浏览下单，但我选择去店里取货，然而到店试穿后，我发现不合适且不想要了，那么门店POS系统可以直接给我退单退款，同时我在店里又看中了两条裙子，可惜店里没有我的尺码，但我可以选择在店里买单，然后由官网为我配送到家，如果收货后我又想退货，那么我可以直接在官网后台完成退货申请……通俗一点地讲，就是顾客想要怎么消费，品牌就能让顾客怎么消费。要做到这一点，顾客数据和交易信息的跨渠道拉通和同步、商品库存在线上线下的实时共享、首次获客渠道认定和内部业绩归属部门认定都需要配套的系统基建作为后台支撑。这才是我们今天讲omni-channel retail的核心。”

　　Omni-channel这个概念对于整个奢侈品零售行业太新了。这是个连数字化生意都还没完全普及的行业，而彭甬聪现在就要对姜阑售卖FIERCETech能够为品牌做的全渠道零售解决方案。

　　姜阑说：“彭总，你可能不太清楚，luxury行业是个很难以顾客为中心的行业。”这个行业惯于教育消费者，而非取悦消费者。

　　彭甬聪说：“全渠道零售模式是大趋势。如果VIA的领导层足够有远见，那么越早规划越好。毕竟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们永远无法预测明年会发生什么、后年又会发生什么。姜总，你说对吗？”

　　姜阑没回答。

　　彭甬聪又说：“FIERCETech对奢侈品零售行业很有兴趣，我们老板想要找一家品牌做一个标杆案例出来。姜总，我们现在已经在做你们三月的上海大秀，如果你们对全渠道零售概念有兴趣，我们可以免费出一版定制化解决方案给到你们，供你们内部管理层评估。这虽然是个很慢的行业，但FIERCETech有信心可以帮助你们跑得快一些。”

　　姜阑内心深处认可彭甬聪说的每一个字，但她内心深处也知道这件事情的推动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然而面对彭甬聪，她无法拒绝这样的诚意。

　　姜阑说：“OK，我等你们的方案。”

　　周六早，费鹰从成都回上海。姜阑去机场接他，然后两人一道去看房。

　　在路上，姜阑问：“今天要看几套？”她对于他一回来不休息也要把房看了的决定很不理解，这事情的优先级有那么高吗？

　　费鹰一边给高淙回微信，一边说：“八套。”

　　姜阑更加不能理解。他终于出差回来，她其实很想直接和他回家，但是现在又要花大量的时间去看房。她转头看向窗外，尽量控制语气：“那要看很久是吗？”

　　费鹰看她一眼，说：“不会很久。”

　　直到和高淙会合后，姜阑才知道费鹰说的“不会很久”是什么意思。高淙给找的房子，地理半径都在姜阑上班地点的五公里之内。

　　姜阑觉得奇怪极了，有这样买房投资的吗？不能多看看吗？全上海有那么多好楼盘，为什么就只看这一片区域？

　　2小时后，三个人站在建国西路某小区的某栋楼里。

　　高淙在门外等着。

　　门内，费鹰问姜阑：“你觉得怎么样？”

　　姜阑说：“一层两户，你要一起买了？有必要吗？”高淙是怎么找到这些房源的？这也真是不容易。

　　费鹰说：“打通之后，空间大一点。”

　　姜阑说：“打通做什么？”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逻辑？

　　费鹰说：“做投资。”

　　姜阑认为自己无法理解做投资的人的思维模式，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提供任何建设性意见。

　　她满脑子只想要快点结束看房环节：“你决定就好了。”

　　说完，她转过身，走去门口。

　　费鹰跟在她身后，他叫她：“阑阑。”

　　姜阑没回头：“嗯。”

　　她听到他说：“那我就决定了？”

　　姜阑真的有点烦了，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她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回家去床上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