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么复杂的问题，邓川只用直觉出发，也能够认识到，惟有爱的心情是可以明确的。

　　抱着这样明确的态度。邓川就变得非常的从容。她不仅泰然自若地接住了徐薇的吻，还翻转手心向上，顺势摸了一下徐薇的脸，戏谑地捏了捏。

　　小朋友的动作明晃晃的亲昵，大庭广众之下，徐薇终于反应过来身处何处，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别闹。”

　　徐薇的表情现在非常的不自然，就像是克制着镇定，又忍不住要心慌意乱的表情，很可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邓川弯起眼睛，直冲着她笑。

　　这次是真正的安抚。

　　仿佛人在过于温热的环境里总要忍不住颤栗一样。徐薇略微无措地望着邓川对着她笑的样子。小朋友的鼻子眉毛眼睛在图书馆落地窗前的阳光里轮廓渐深，仿佛她一瞬之间长大了不少。但她的一边脸上还均匀地涂抹着白色的药膏，就又把这张像是镀上一层柔光的脸变得格外灵动。

　　徐薇只能又小声说：“放手啦。”

　　声音轻飘飘的。

　　小朋友含笑再看她一眼，徐薇觉得自己简直要在这个笑里被她融化，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克制不可。于是徐薇有些不能自制地拉下邓川放在她脸上的手，而邓川也还是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轻轻松松地就被徐薇的手掌圈住了。

　　她凑过来。徐薇很快听见她也在小声说话：“我们回家去吧。”

　　小朋友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昭然若揭地蠢蠢欲动，徐薇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心动。仿佛这一早上复杂的心情都落入这句话里，她把邓川的手握得很紧，嘴里却反问：“你不看书了？”

　　邓川已经开始动手收拾她散落的书和本子，答得理直气壮：“到家里也能看。”

　　很快，邓川牵着徐薇的手，背着她们的书和电脑，赶着大中午的地铁回到她们那间小租房里。

　　徐薇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拉窗帘。于是邓川推开房门看见的就是一张晦暗柔软的床。被子也没有叠，凌乱地敞开着一个角，空气中幽幽地满是徐薇身上的香味。

　　看着就很好睡午觉的样子。

　　小朋友非常积极，徐薇还在外头倒水喝，就冷不丁从背后被抱住了腰。

　　邓川比她要高半个头，可以轻松地整个圈住她。

　　背后抱过来一个人。徐薇倒水的手顿了一下：“要不要喝水？太干燥了，喝点水你的脸好得快。”

　　“来睡觉。”现在不是在图书馆里了，邓川答非所问，就在徐薇耳边坦坦荡荡地大声说道。

　　徐薇还没说话，她又黏黏糊糊地挨过来，嘴里咕咕哝哝：“唉，好想亲你，从刚才就特别想。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可爱吗？”

　　徐薇只记得自己刚才的慌乱：“什么时候？”

　　“在图书馆里的时候。”

　　也许是安静的环境会放大人的不安，现在到了家，邓川又亲密地抱着她，徐薇再回想刚才和邓川谈的那个问题，就没有那么极端了，她的心绪变得柔软下来，听到这里，伸出一只手去捏邓川的鼻子，嘴里说：“刚才我在跟你聊正事，你在想什么呢？”

　　“亲一下。”邓川说，然后埋到徐薇的脖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徐薇就顺从地转过身来，勾住邓川的脖子，抚摸到她后脑勺扎起来的头发，摸索着把发绳扯掉了。

　　挨挨蹭蹭间，徐薇的脸上难免要沾到邓川脸上的过敏药。小朋友看样子毫不在意，直偏过头来蹭她，像一只渴望被摸头的大狗。她手长脚长，徐薇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抱着她的脑袋，在邓川滚烫缠绵的吻里嗅到一丝药膏苦涩的香气。

　　这丝香气一直似有若无地缭绕在她们身边。

　　徐薇睡着之后。邓川独自靠在床头，打开投影仪看。家里没有电视，这个投影仪她们平时用来看一些电影，但现在邓川用来看案例分析视频，倒也格外和谐。

　　徐薇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那堵墙上西装革履的讲师。因为邓川戴着耳机的缘故，墙上的人张着嘴却无声。室内非常昏暗，就把这个一脸严肃分析的精英衬托得很有几分喜剧色彩，像一出黑白的诙谐默剧。

　　家里确实要比图书馆要好得多。

　　徐薇这样想着，翻了个身，将手挽上邓川的手臂，轻轻挨着。

　　小朋友很快按了暂停，然后低下头来看她。

　　徐薇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邓川没听清，摘下耳机凑过去，示意她再说一遍。

　　墙上的精英定格在列出数据表格分析的那一帧。徐薇最后再看他一眼，偏过脸摇摇头，搂住邓川的脖子，不说话了，要她来抱。

　　最后，徐薇如愿以偿地靠进邓川怀里，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你继续看吧。”

　　“好。”邓川抱着她，安抚摸摸她细瘦的背脊，温声说：“还早，你再睡一会。”

　　“我们晚上吃什么？”徐薇静默一会，埋在她脖子里问。

　　“哦对，今天是徐老师变成徐博的日子呀。”邓川亲昵地用手指拨弄徐薇的下巴，像在逗一只猫，“你想吃什么？”

　　徐薇沉默了好一会，才小声说：“我想吃牛肉火锅。”

　　“好。”邓川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待会去超市买肉。汤底是不是只用白萝卜和半截玉米？我看潮汕美食的视频里都那样放。”

　　“嗯。”徐薇回忆着，想想又说，“可能还有大葱。”

　　“好。”邓川摸她的头，安慰似的说，“很简单，晚上我们就能吃。”

　　徐薇不做声地点头，缩在邓川怀里，看她对着墙上的投影做笔记

　　傍晚出门时，外头很冷。邓川走到走廊里，还要重新回去一趟给她俩都缠上围巾。这下子她们都只能看见彼此的眼睛了。

　　走在大街上，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走到超市里，暖气扑面而来，背上就渗出汗来。

　　超市里卖的是成盒的牛肉。邓川一边百度牛肉的名称，一边努力地把这些名称同潮汕牛肉火锅里的名称对应起来。就像邓川说的，想吃牛肉火锅这件事并不困难，很快，她们就提着购物袋满载而归。

　　离家最近的超市，也要两站地铁。此刻正是晚高峰，从地铁口望进去，拥挤程度几乎叫人望而却步。

　　徐薇带着手套的手挽着邓川的手臂，拉着她从地铁口走过去，准备去乘公交。此刻街灯初上，路上走着的人不多，只有呼啸而过的车流。

　　徐薇带着毛线帽，口罩，围巾，棉大衣，整个人裹得圆滚滚，看起来很可爱。邓川看着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空气里飘。她伸出手作势要抓，被徐薇拍了一下。

　　她们走到附近的公交站，没等多久，邓川就看见一辆她们要乘的那一路公交车晃晃悠悠开过来，她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牵着徐薇，大跨步上了车。

　　难得的，车上虽然没有位置，但落脚的空间还算大。邓川把手头的东西放在脚边，任凭徐薇安静地靠着她，望着窗外。

　　车子驶过一栋写字楼，方格窗上渐次亮着灯，一楼的餐厅里满是用餐的白领。公交车在写字楼附近的公交站停下，很快就涌上来不少人。

　　司机嚷嚷着让人往后头站。邓川把购物袋重新提起来，揽着徐薇往车尾让了让。

　　等到人都站定，公交车继续往前开，驶过附近的一个菜场，一片居民楼，健身广场，路上车辆多，公交车时不时地加速减速，大家却还都稳稳地站着。

　　车里亮着灯，衬得外头傍晚夜色格外昏暗，车窗上映着头顶天桥投下来的黑影，黑影中有几点闪亮的白光，那是外头车流的车灯。邓川顺着徐薇的目光，看到了徐薇一直看着的那扇车窗。

　　“快要到家了。”她忍不住小声说。

　　徐薇回过神，怔了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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