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昂租的那个公寓不远，距离学校半站路，平时她走着就过去了，因为今天拎的菜有点重，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钥匙开门进了家，她换上鞋子，先把几样菜放到冰箱里，剩下的是马上要做的，她拎到了厨房。

　　纪因把ipad支棱着立在料理台上，点开一部刚更新的美剧，边听着里面的对话边做饭。

　　冬季太阳落得早，五点多钟时，斜斜照进窗户的阳光一点点变淡，天色眼见着就黑了。

　　气温也跟着很快冷了下来。

　　纪因去衣架上拿了件外套披上，她知道段昂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只把几道菜端上桌，鸡汤还搁在炉子上用小火慢慢地煨。

　　她拿了马上要期末考的专业书坐茶几那儿看。

　　复习了两个单元，她眼睛看得有点累，放下书看了眼手机，已经快九点钟了。

　　纪因走到阳台前趴在栏杆那儿往下望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熟悉的身影，她轻轻叹了口气，很心疼他这么辛苦。

　　又坐回到沙发，换了一本专业书接着看，过了一个多小时，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踮脚在猫眼那看了看，确定是他之后拉开了门。

　　段昂刚摸出钥匙，正要往锁孔里插，门自己先开了，温暖明亮的灯光从里面倾泻而出。

　　穿着粉色珊瑚绒，草莓图案家居服的小姑娘从门里露出一侧身子。对他露出甜甜的笑，脸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

　　“你终于回来了啦。”

　　像有束光照到了心底，段昂有些疲惫的眉眼在见到她这一刻舒展开，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

　　“本来可以早点回来的，下午检测出了一个bug要及时修，让你等久了。”他抱歉道。

　　“没事没事。”纪因本就不是抱怨什么，笑吟吟地催促：“你快去洗手吃饭，我煨了山药红枣鸡汤，特别补的，你等会儿多喝点。”

　　他去洗手的空当，纪因端着菜放到微波炉里去热，还没热完，他就洗好了手出来。

　　见到盘子里的菜又是一筷子没有动过，段昂有点生气了，感觉很有必要再和小姑娘说一遍了。

　　他站到她面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一副批评教育的口吻：“不是说了让你自己先吃别等我，怎么总不听话，这样下去胃饿坏了怎么办？”

　　“等你的时候我吃了面包和零食，肚子一点儿都不饿。”小姑娘仰着脸，大眼睛乌黑通透，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有种小鹿似的无辜。

　　手还抓着他袖子，撒娇似地轻轻拽了两下，嗓音清澈甜糯：“而且我就想和你一起吃饭嘛。”

　　段昂：“……”

　　严肃的表情瞬间绷不住。

　　妈的，心都要软化了，根本批评不下去了。

　　段昂有点无奈地叹口气，算了，以后只能在家里时刻备着面包牛肉干之类的零食。

　　又一次成功蒙混过关，纪因嘴角抿起，偷偷笑起来。

　　两人吃了饭已经快十一点钟了，纪因先去洗澡，段昂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收拾干净桌子，又打开电脑对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敲了会儿。

　　等她洗完了，他才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纪因坐在床边吹头发，手机震了震，她以为是室友找自己，关了吹风机拿起来看。

　　结果是个加微信的申请。

　　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个女生的自拍，看着挺漂亮的。留的备注是：你是段昂的女朋友吗？

　　纪因愣了下，手指头戳开她的头像放大看，脑子里没有丝毫印象，应该是她不认识的人。

　　她给通过了，打字礼貌地回过去——我是段昂的女朋友，请问你是？

　　【Monika】：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和我出来谈谈吗？

　　【纪因】：出去就不用了，你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吧。

　　手机上方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这行小字，她拿着手机等了两分多钟，那行字还没消失。

　　纪因：“……”

　　这是有多少话要和她说呀。

　　又一分钟过去，伴随着滴答一声滴答微信提示音，自动暗下去不久的屏幕亮了。

　　【Monika】：我这人性子直，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直接和你说了。我喜欢段昂，我家里正好是开互联网公司的，有资源也有人脉，比起你，我对他以后的事业发展更有帮助。我听说你是段昂的女朋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应该和他主动分手，别耽误他的前程。放心，我会给你一笔钱补偿你的青春损失费。

　　纪因被这一番言论看呆了。

　　这女生是古早恶毒婆婆拿支票甩人的电视机桥段看多了吗？而且……怎么把翘墙角这种不道德的行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震惊过后，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不行！心平不了，气也和不了。

　　她生气地鼓了鼓腮，给对方回过去——

　　你脑子有毛病？小学的思想品德课上过吗？？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吗！

　　发完，直接拉黑。

　　段昂洗了澡出来，就看见小姑娘坐在床边，捏着个手机在看，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也不管。

　　他走过去，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的指尖温柔地穿过她头发，让呼呼的暖风吹进发根。

　　“下次吹干了头发再玩手机，天这么冷，别搞感冒了。”吹完了，他拔掉插头后道。

　　“我知道啦。”

　　她并不生段昂的气，这事和他又没关系，她分得清的。

　　关了灯，两人躺到床上。

　　纪因失眠了。

　　完全冷静下来之后，她又认真地想了想，就感觉有一点后悔。

　　刚才太冲动了，直接拉黑了就好了呀，不该那么凶的骂回去的。

　　万一那女生家里真的很有背景，万一他们本来是有意向合作的呢？

　　结果就因为这事，合作泡汤了，那女生因此怀恨在心，以后故意给段昂使绊子怎么办？那她不是给他惹了大麻烦吗。

　　“段昂……”

　　怀里传出小小的一声，段昂本来快要睡着了的，闻言睁眼，低头看她：“怎么了，嗯？”

　　纪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借着窗户外的月光，段昂看见小姑娘秀气的眉皱着，好看的小脸也皱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慌了神，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赶忙坐起来，手伸到台灯那儿按开。

　　“是出什么事，你别怕，和我说说。”

　　纪因也坐了起来，抿了抿唇，低着头小声又自责地说：“我刚才可能做了一件错事。”

　　“嗯？”

　　段昂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姑娘过马路时连没车的情况下都拉着他好好遵守红绿灯，这么乖的性格，能做出什么错事？

　　“就是，刚刚有个叫Monika的女生加我微信，说让我和你分手，我很生气，就……就很凶地骂了她。”

　　“我怕因此给你惹麻烦。”她惴惴不安道。

　　段昂闻言拧紧了眉：“你手机呢，给我看看。”

　　纪因看他这样以为他生气了，心里更加不好受，咬了下唇，从枕头底下摸到自己手机，解锁了之后默不作声地递给他。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表情，只见他面色沉了下来，眉头越皱越紧，然后很突然的，唇又弯了起来。

　　似乎是……笑了一下？

　　纪因：诶？

　　“因因，你管这叫很凶的骂人？”段昂挑了挑眉，语气有几分戏谑。

　　“对啊。”纪因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没觉得自己这个说法有什么不对。

　　“我骂她脑子坏了，还骂她不知道礼义廉耻。”

　　换个说法，不就是不要脸吗，这话多刺人啊。

　　段昂：“………”

　　行吧，是他忘了，小姑娘脾气修养多好啊，刚确定关系在一起，被他欺负了只会红着脸骂一句耍流氓。

　　“来，因因，我告诉你怎么叫骂得凶。”

　　他从黑名单列表里把那人拉了出来，纪因慢慢地挪着身子坐到他旁边，小脑袋凑过去看。

　　他打字速度很快——

　　【老子女朋友比你好一万倍，什么玩意啊你，谁他妈稀罕你那点臭钱。】

　　按了下发送，再次将人拉入黑名单。

　　整个过程做得行云流水。

　　纪因看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回过神，她担忧问：“你这么发过去没事吗？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呀？”

　　“不会。这女的这样子，家里有点钱真当自己多了不得了，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她家的公司合作。”

　　“放心吧。”他笑了笑：“很多更有实力都有和我合作的意向，不差她家这一个。”

　　纪因稍微放松了点，重新躺下，轻轻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

　　“怎么可能，我生你的气干什么？”段昂不解问。

　　“你这一年为了这个游戏项目这么辛苦努力，要是因为我的关系搞砸了，那多不好。”

　　段昂沉默了，好一会儿，缓声开口问：“因因，你是不是一直没搞清楚一个事啊？”

　　“什么？”

　　“我这一年这么努力，不是为了游戏项目，是为了你。就像我以前好好学习，不是因为我想上大学，是我想变得更好和你在一起。”

　　“现在努力赚钱也是一样的。”他笑着道：“当初我向你告白那天就说了，以后别的小姑娘有的，漂亮的大房子，好看的首饰衣服，我都要给你。”

　　纪因还记得他那时的话，眼眶忍不住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我不在意那些的，我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那不行。”

　　段昂把人搂怀里，亲了亲她红红的，有点湿润的眼睛，笑着道：“小仙女下凡一趟够辛苦了，怎么还能让她跟着我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