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趁着还有时间多跟额娘相处相处，他想弥补之前的愧疚。

　　九阿哥不是第一天说这话，从他清醒，能说话开始就一直诉说他的请求。

　　太子叹息，“九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应该清楚郭常在犯的是什么错，汗阿玛没发话之前我是不可能让你们见面的。”

　　“九弟妹，外面风大，赶紧带九弟回去养伤吧。你放心，汗阿玛好了，孤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明眼人都知道郭常在活不长，九阿哥又是这个样子，太子也不想做个恶人。

　　九阿哥点点头，“多谢殿下。”他又看了远处的五阿哥一眼，五阿哥连个眼神都没给。

　　他对着太子拱拱手，“殿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心里清楚的知道老九无辜，但五阿哥还是没办法原谅他。

　　屋里菀凝与三阿哥对视一眼，他们小心的看向康熙。

　　他们俩一直在屋里伺候康熙，陪着康熙说话逗趣。刚才外面的事情，两人都听见了。他们真怕康熙被活活气死。

　　然，康熙只是沉着脸看向前方，随后沙哑着声音道：“继续，接下来呢?”

　　他的声音不仅沙哑，说话还很慢。就像几岁的孩子往外吐字一样，一个一个往外蹦。

　　不过，比起之前，现在的他好太多了。

　　菀凝看了三阿哥一眼，她抿下唇道：“您也知道三阿哥就这点子爱好，弘景把他的砚台打了，他能不生气。当场就把弘景打了个屁股开花。”

　　康熙想象着弘景被大屁股的场景，笑了。

　　他指着胤祉道：“弘景跟老三的性子是一点也不像，朕记得老三小时候乖巧的很。荣宪都比他像个男孩子。”

　　被汗阿玛揭短，三阿哥也不生气，他道：“汗阿玛可是想二姐了?前几日儿臣接到二姐的来信，她说翻年等天气好了就进京看您。”

　　康熙对荣宪这个公主很是疼爱，所有出嫁的公主里，只有她想什么时候入京就什么事情入京。

　　想到荣宪，康熙又道：“老三啊，别告诉她朕生病的事儿。”

　　他有一回生病被荣宪知道了，这丫头单枪匹马从蒙古赶了回来，可把他吓得不轻。

　　如今已然入冬，路不好走，他担心荣宪出事。

　　三阿哥点头，“汗阿玛您放心，儿臣没说。所以，您可要快点好起来，不然等二姐回来知道了，我们这些做弟弟的还不得被她骂死。”

　　荣宪公主这些年开朗不少，除了太子她毕恭毕敬不敢说什么，其他兄弟若是做错了，她都会指出来，特别是三阿哥。

　　因为一母同胞，他受到的指责最多。

　　康熙又笑了两声。

　　太子进来看到他心情还不错，很有眼色的没提外面发生的事情。

　　康熙看到他对着他招招手，“朕这里没什么大碍了，不用你一直陪着，朝堂上你多用点心。老四几个，终究不是太子。”

　　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这两次闹事的都是包衣妃嫔，康熙对包衣以及她们生的孩子早就草木皆兵了。哪怕是四阿哥，他依旧不能信任。

　　太子点头，“汗阿玛，您放心儿臣都知道。太医说您这段时间要好生修养不可操劳，前朝那边，儿臣跟三弟都盯着呢，出不了差错。”

　　康熙看着他脸上的黑眼圈，点点头，“朕累了，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让奴才守着就行了。”

　　他醒了好几天，身上还是有些无力，更别说今日还说了这么多话。

　　太子见他疲惫，与三阿哥一起把他放平盖上被子，等他睡着才出去。

　　看着外面的天色，三阿哥道：“真快啊，一晃眼又到除夕了。”

　　太子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是啊，我有预感今年这个除夕不会太平。”

　　菀凝心说，皇上差点被气死，能太平才怪呢。

　　距离除夕还有十天，菀凝以为皇上会先处理卫庶妃几个人的事情，之后才是过年。

　　这回她猜错了，皇上选择先过年，对卫庶妃三人提都没提。

　　三阿哥解释道：“汗阿玛久不露面，有人传太子把皇上囚禁了，试图直接登基为帝。”

　　这件事太子一直让人瞒着皇上，但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他是想要趁着这个除夕，打破传言。

　　菀凝差点没被茶水噎着，太子专政、挟持皇上?简直是无稽之谈。

　　如果太子真的要挟持皇上，提前登基，他会把四阿哥几人推出来处理朝政?他不是应该抓住机会提拔自己人么?

　　胤祉慢悠悠道：“有些人啊，他管你是真的假的，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也不知康熙怎么想的，这次除夕宴不但被关在宗人府的八阿哥被放了出来，连囚禁在府里多年的十四阿哥也来了。

　　看着这俩人，菀凝蹙眉。她小心的看了一眼高处，心想，汗阿玛把这俩人放出来是觉得自己没被气死，想要再来一回?

　　不只是她不懂，与她同坐一桌的大福晋也不懂。她小心的靠过来道：“你说汗阿玛到底什么意思?你来之前吃了吗?你要是没吃，一会儿上了菜抓紧时间吃，我总觉得这宴会像是鸿门宴。”

　　大福晋每次入宫前都会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会儿倒是不饿。

　　菀凝低声说着：“大嫂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看汗阿玛把十四跟老八都叫来了。”

　　十四都多少年没参加过宫宴了，以往十四每年都会给皇上递折子，但皇上每次都给否决了。这回他居然同意让十四出席。

　　什么意思?

　　她不信皇上忘了乌雅氏干的事儿。

　　还有老八，老八这个更严重。这可是牵扯到巫蛊的。

　　如果他不是皇阿哥，早就被处死了。没见之前太子把人关在宗人府皇上都没吱声?

　　不得不说，作为皇子福晋，哪怕不参与政事，她们的敏感度也是够的。

　　今天这场宴会确实是康熙精心安排的。

　　这么多年十四阿哥重新走到人前，他看到坐在高台上的康熙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这么多年了，汗阿玛您终于肯见儿臣，儿臣很高兴。”

　　康熙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让十四退下了。

　　他看向这些大臣，平静道：“朕听说，你们当众有些人吵着要见朕?如今你们都见到了，如何?”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谁都没想到皇上会当众说这件事。前面的大臣在互相观望谁都没有当出头鸟的意思。

　　后头有个第一次来参加宫宴的五品官忽然站了起来。他道：“皇上，臣听闻太子把刚刚回京的八阿哥给关入宗人府。不知八阿哥犯了什么错，太子要如此对待亲兄弟?”

　　这人不但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他还是个外省官员。

　　确切的说是江南进京述职的官员。

　　他是跟八阿哥一块入京的，因为在外省并不了解京城的形势，自然也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儿。

　　因为一路跟八阿哥相谈甚欢，他俨然成了新的‘八爷党’成员。

　　八阿哥入京就被囚禁，他当然要给自己的主子伸冤，顺便也表现自己不畏权势的铮铮傲骨。

　　他早就受够了在外面的日子，做梦都想要混入京城的圈子，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想到自己因为这件事被皇上重视、重用，他整个人激动地发抖。

　　这人只顾着表现自己，没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变的怪异。

　　能坐在这里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门路，宫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有宣扬出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正因为知道，他们才没敢贸然开口。

　　看着那沾沾自喜站在中间的人，大家心里只有一句：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铁憨憨?

　　康熙道：“你说你想知道太子为何把八阿哥关进宗人府?”

　　那人没察觉场上的变化，只觉得皇上跟他说话是关注他了。他激动地大喊，“是，还请太子殿下给个理由，不然难以服众。”

　　菀凝与大福晋等人都笑了，大福晋凑到她耳边，“老八从哪儿找来的傻帽?”

　　这人一看就知道是老八故意推出来的马前卒。他怕是不知道，今日这个马前卒真的要卒了。

　　菀凝：“你说等他知道卫庶妃做的事情会不会后悔出头?”她紧接着摇头，“可惜啊，那时候他就是后悔也晚了。”

　　皇上不处置八阿哥，因为那是他儿子，虎毒不食子。可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上来就质疑太子。

　　康熙环顾四周，他道：“你们是不是跟他一样，也好奇太子为何这般做?”

　　康熙声音平静，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臣(奴才)不敢。”

　　康熙冷笑，“朕知道你们的心思，好，今日朕就成全你们。”

　　他们不是想知道老八干了什么?今日他叫这些人来本也是为了此事。

　　康熙也不叫起，只让这群人跪着，然后他开了口：“八阿哥胤禩勾结前朝乱党，给九阿哥下蛊。这个理由够不够?”

　　康熙的回答很简练，但众人并没有因为简练就松了口气，反而因为这句话吓的心脏怦怦直跳。有几个心里承受能力差的，直接摊在地上。

　　这些人里，就包括安贝勒府这些与八阿哥有联姻的。

　　巫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更别说还与前朝有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