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

　　一夜过去，各宗门长老与五大家家主在曲潭殿的不欢而散便传开了。

　　燕家书房内。

　　上等白瓷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宣告自己寿命的终结。

　　燕穆一甩袖子，背过手去在房内来回踱步，嘴里咒骂着，“那帮该死的老狐狸，只会推脱责任。一群老不死的宗门长老还试图用舆论压我燕家。当我燕家好欺负吗？如若当年……”

　　他的咒骂声戛然而止，正欲给自己再斟一盏茶，左手却捞了个空。

　　原来，桌上的一套茶杯被他尽数摔了去。

　　燕穆看了，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他拍着桌子怒吼道：“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

　　一蓝衣小厮颤巍巍地进了门，对着燕穆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低低唤了一声：“老爷。”

　　说着，他轻声放下早已备好的茶具，退到一旁。

　　小厮没有燕穆的允诺是不敢当场转身离开的。

　　燕穆看着低眉顺眼、生怕惹了他的小厮，郁结在心中的怒火就好似找到了一道宣泄的口子。

　　他正要发作，门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燕家主何至如此大动肝火啊？”一角白袍出现在门后。

　　来人面掩轻纱，头顶白玉冠，一身云纹织金锦，近了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檀木香。

　　燕穆斜睨了小厮一眼，摆手道：“滚出去。”

　　小厮如蒙大赦，退到门口，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临近了，还向来人恭敬的鞠了一躬，喊道：“楼一公子。”

　　楼一公子颔首回应。

　　“楼公子这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燕穆一改方才的焦躁，热切地迎上前来。

　　楼一享受着燕穆的奉承，缓缓踱步到桌旁，施然坐下，道：“当然是好事。”

　　“楼公子可是有办法破了那白雾秘境。”燕穆端着斟好的茶水奉到楼一面前。

　　楼一收起纸扇，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这一杯茶。

　　他抬起长袖，指节纤长的手轻撩起一脚面纱，露出了薄纱下线条利落的下颌，谁人见了不夸一句：“好颜色。”

　　“好茶。”楼一不吝称赞。

　　“那是自然。茶叶是上好的武夷水仙，水取自天山的晨间薄雾凝成的露珠。若公子喜欢，我这就叫下人备一份。”燕穆谄笑这说着。

　　“不必了。”楼一搁下茶杯，“无功不受禄，我可受不起燕家主这个礼。”

　　“这……”燕穆当即一僵，面露迟疑，“楼公子不是为好消息而来？公子莫不是为了别的消息而来？那物是有消息了？”

　　燕穆接连几个问题抛出，听得楼一直皱眉。

　　他摇了摇头，纸扇重新打开，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我为的正是五方秘境一事而来。”

　　“那楼公子方才又说无功不受禄是……”燕穆殷切求解。

　　“燕家主到曲潭殿一看便知。”

　　燕穆显然有些迟疑，见楼一起身才半推半就地朝曲潭殿走去。

　　他来到殿中央，重新将水幕打开。

　　前些日子还白蒙蒙一片的水幕如今终于有了人影。

　　“我来时可没告诉别人。”

　　楼一的言外之意是只告诉了燕穆一人。

　　燕穆大喜过望，作势就要给楼公子行大礼，道谢。

　　“谢倒是不必。不知殿中介不介意多一张凳子？”楼一问。

　　“自然可以。”燕穆满口答应。

　　随后他便吩咐仆人在殿中置办了一张凳子，又命众人奔走告知各宗门长老，秘境试炼恢复正常。

　　楼公子只告诉了他，解释权自然就归他。

　　他说这是燕家尽全力护了各宗门的一众弟子，想必也没人敢反驳。

　　总之，这一次，他燕家总算找回了场子。

　　燕家的奴仆行动迅速，不过一盏茶时间，一众长老从正门鱼贯而入。

　　玄天宗的邹长老一听有弟子的消息就快步出了门。

　　他一入正殿视线就在水幕上搜索者自家弟子的身影，不料他遍寻不见。

　　邹长老年轻时都没真正急眼过，现在年岁渐长，他的心态就更佛了。

　　这一次五方秘境试炼之行，连着让他急了两次，也是头一回。

　　他腾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踱步到五位家主面前，抱拳敬了一圈，最后集中到燕穆身上。

　　“邹某在此请四位家主给玄天宗做个主。这次玄天宗参加试炼的统共有十五名弟子，如今就只有一名清符峰的弟子活着从白雾秘境中出来。燕家主说他们已经将弟子尽数救出，请问、玄天宗的另外十四名弟子又在何处？”

　　燕穆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刚刚吩咐得太急，没细看，谁能料到三大宗门之一的玄天宗竟只有一名弟子生还？

　　殿内四下无声。

　　燕穆额头的热汗忽然变得冰冷起来，他朝一旁阖着眼睛的楼公子投了一个请求帮助的视线。

　　楼公子扇扇子的动作微微停顿，算是为了武夷水仙卖了燕穆一个面子。

　　只听他缓缓开口道：“邹长老稍安勿躁。您的弟子正在白雾秘境中与秘境之主缠斗呢。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底下的的宗门长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燕家主说的不是他们把人救出来的么？怎么就成了玄天宗的几个弟子了？”

　　“哪知道到呢。为功为名，不足为奇”

　　“可不是。”

　　……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燕穆又不能出言呵斥，只能将打碎的门牙往肚子里咽。

　　他又一次看向楼公子，神识传音地抱怨道：‘楼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样很难收场哇。’

　　‘无事。只要你咬定你燕家也有出一份力，是里应外合便可。’

　　燕穆当即轻咳了两声，道：“玄天宗的人都是好孩儿啊，我燕家的人与他们里应外合，不料半道秘境之主苏醒了，也是实在无法了。”

　　邹长老闻言，黑着脸坐回到座位上，他是为了此行独苗苗——苍磊而留。

　　*

　　白雾秘境中，荀萱轩一行人仍旧与孟绍祺对峙着。

　　众人皆凝神静气地看着浑身透露着诡异的孟绍祺，手中的法宝顿时又握得紧一些。

　　荀萱轩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人气在渐渐消散。

　　孟绍祺的脸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剧变，上下颚的獠牙穿破嘴唇直白地露了出来。

　　在场的人无一不拧紧眉心。

　　孟绍祺自己好似都没预料到此等变化。

　　他当即惊呼出声疯了似地抓着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声愤怒的嘶吼彻云霄。

　　孟绍祺再度把视线一会回到众人身上，神色不复清明。

　　轰然一声巨响，烟尘扬起。

　　挂在孟绍祺腰间的捕兽袋跌落于地，袋中的半狼妖从中蹿出。

　　“小心！”邓应推开站在前头的的两兄弟持剑迎上。

　　利爪与长剑相接的瞬间，一只巨型的八眼蜘蛛从后跳出。

　　若不是荀萱轩能感觉到这巨蛛身上那一抹已经微不可查的人族气息，她当还以为是孟绍祺从哪里招来了一只巨型的妖兽。

　　因为它并非纯正的妖兽，他身上甚至不存在任何与魔物相符的表象。

　　与此同时，从知在他的操控下也一同奔向众人。

　　荀萱轩在燕央措的教导下连过一会儿剑，勉强能对付一会儿孟绍祺。

　　背锅的大侠要户主周思卉，只能抄着铁锅抵挡从知的攻击。

　　两兄弟要立阵护住连同仍在入梦状态的两人以及清药峰的三人。

　　于轻阳迟疑片刻也加入了战场，他游走在邓应与荀萱轩两人之间。

　　燕央措虽然一直在遭受着孟绍祺的“骚扰”，但他仍持剑帮史成抵挡一二。

　　至于清御峰的三人，没有妖兽辅助，他们就是一群战斗力不足三十的菜鸡。

　　若不是碍于面子他们也恨不得冲进阵法中躲着。

　　“徐、徐、师兄快救我！”一清御峰的外门弟子向徐琛呼救道。

　　徐琛咬牙，随手捏起一张黄符用灵火点燃就朝半狼妖扔去。

　　恰逢此时，荀萱轩受够了孟绍祺锲而不舍的神识控制，天雷在体内运转了一周。

　　短暂蓄力后，一拳捶向巨蛛的腹部。

　　巨蛛被她打飞，恰好就迎上了徐琛扔出去的那一张黄符。

　　一道金光闪过，小臂粗的铁链从符纸中央延伸开来。

　　眨眼一瞬便将巨蛛束缚其中。

　　没了孟绍祺的控制，半狼妖与从知都陷入了片刻的迷惘。

　　燕央措反应最快，他掏出了于轻阳当初用在他山上的捆仙绳将从知牢牢困住。

　　至于半狼妖，荀萱轩热心贡献了一个捕兽笼。

　　与那些花里胡哨的捕兽笼不同，这个捕兽笼极为素净，只有在半狼妖作势挣扎是才有金芒闪过。届时，半狼妖便会吃痛缩回手。

　　荀萱轩一行人刚要松一口气。

　　咔嚓——

　　是锁链断裂的声音。

　　原本还被紧紧束缚住的八眼巨蛛挣脱了符咒的控制。

　　盛怒之下，孟绍祺身上最后一丝人气也尽数殆尽。

　　荀萱轩暗道不好：“他又变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孟绍祺的这种状态。

　　与燕央措的妖化不同，孟绍祺这种状态不存在任何理智，有的只有妖兽本能。

　　而他的本能便是将他们尽数除去。

　　八眼巨蛛身体下压，弹射到众人上空，毒液朝他们喷射而出。

　　荀萱轩掏出她本打算用在捕猎时乘凉的巨伞，扔上半空。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剧毒化作了水滴。

　　燕央措可没忽略那抹银光，当即就给某只胆大包天的兔子送了一记眼刀。

　　兔子随即缩了缩脖子，一副乖巧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