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记忆

　　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如同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 被遗忘的记忆喷涌而出。

　　过去和现实交织，时空错乱，林默的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他怔愣地站在原地, 像看陌生人一样看蒋南城。

　　蒋南城被林默的反应吓到，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问：“林默,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说完他才发现林默的手抖得厉害。

　　不止是手，林默全身都在抖。

　　蒋南城急了, 林默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将林默搂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你怎么了，你说句话。”

　　还是没反应。

　　直到脖颈后面一片凉意, 他才意识到林默哭了。

　　林默泪流满面。

　　哭声压抑在喉咙里，泪水模糊着眼睛。他嘴唇哆嗦着：“你说你爱我？”

　　蒋南城的心脏仿佛被狠狠碾压,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句话就让林默变成这样。他以为是说的太迟了的缘故, 哄道：“是我错了，宝贝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 这句话我早该告诉你，我只是想在今天给你一个惊喜。”

　　他急切地吻上林默的脸, 眼泪咸涩, 他却顾不上了，不断重复说着「我爱你」。

　　林默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似乎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蒋南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人更紧地搂住, 林默却突然用力将他推开。

　　“为什么？”林默大喊着,“你不是跟我离婚跟苏黎在一起了吗？你还让我去坐牢, 为什么现在跟我说你爱我？”

　　听到这句话, 蒋南城的瞳孔猛然缩紧。

　　“不对不对……”林默喃喃自语，溢满泪水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蒋南城，又看看四周，“我是在哪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花……”

　　蒋南城从震惊中回神，上前箍住他的胳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默抖了一下，想要逃离桎梏，发现无法挣脱后只能瑟缩着身体，闭上眼不去看男人狰狞的表情，似乎这样男人就能放过他。

　　蒋南城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面前似乎摆着一个潘多拉魔盒。他知道后果，却还是忍不住想打开。

　　他慢慢地，一点点贴近林默，握住他的肩膀，低声哄道：“告诉我，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默死死闭着眼睛，被眼泪濡湿的睫毛不停颤动。整个人仿佛已经有了裂纹的瓷器，一碰就碎。

　　蒋南城的心跟着揪紧，但他必须要问出答案。他一手钳住林默的下巴，迫使他面对自己，低声命令：“睁开眼，看着我。”

　　林默无法反抗，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见了蒋南城的脸。

　　上一世和这一世的蒋南城在眼前交替闪现，同样英俊的面容，深邃的眉眼，让他有些分辨不清。错乱的记忆叫他微微失神，直到下巴传来痛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林默突然不管不顾大喊起来，推开蒋南城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趁他分神的功夫飞快朝门口跑去，没跑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揽腰抱起，抵在了玻璃门上。

　　“你要干什么？蒋南城！”林默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喉头发出绝望的嘶吼。然而无论他拳打脚踢还是苦苦哀求，蒋南城都像一座山一样挡在他面前，分毫不动。

　　终于，林默用光了力气。

　　蒋南城见他停下来，一点点靠近，见他似乎没有反感，又牵起他一只手，拉到唇边细细亲吻。

　　林默没了力气挣扎，嗓音疲惫又沙哑：“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南城将他的手拉到心脏的位置贴紧，仍止不住心悸的感觉。他凑近，侧头想在林默唇上印下一个吻，林默躲开了。

　　蒋南城眼眸已经变成了一片红色，再一次掐住林默的下巴，低声发问：“是谁告诉你哪些事。”

　　林默的双手其实是自由的，他完全可以掰开蒋南城的手，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需要疼痛让他清醒。

　　当蒋南城再一次发问时，他冷冷地道：“没人告诉我。”

　　虽然没有问出答案，但从林默的表情里蒋南城也能猜出来。他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巨浪，但林默或许也是重生的事实让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胡乱地抓起林默的手亲吻着，甚至在他再一次凑近想要亲吻他的嘴唇时，林默也像是放弃了，没有躲开。

　　蒋南城急切地亲吻着眼前的人，再次尝到眼泪咸涩的滋味，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林默的。他抵着林默的额头，问：“宝贝我爱你，嫁给我好不好。”

　　林默抬眼，目光中一片死意。

　　商厦楼下，坐在车里的纪宏青看了眼时间。

　　又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不就是点头yes摇头no的事，至于这么久吗？

　　正纳闷，见楼里走出来一个人。纪宏青眯起眼，直到那人走近才发现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纪宏青心里一惊，赶紧下车：“这是怎么了？”

　　林默被蒋南城抱在怀里，眼睛紧闭，手臂垂下，似乎昏过去了。

　　纪宏青瞪大了眼，求个婚还能把人给整晕了？

　　再一看，蒋南城一只胳膊上鲜血淋漓，血顺着手臂都流到了地上。

　　“去医院！”

　　蒋南城的话让纪宏青猛地清醒，他赶紧拉开车门让蒋南城把林默放到后座，一溜小跑到前头去开车。一路上，他不停朝后视镜看。

　　虽然知道不该问，但他忍不住啊：“城哥，你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不是求婚吗，怎么搞的跟凶案现场一样。

　　意料之中，蒋南城没有回答，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按在小臂的伤口上，又立刻俯下身去拍林默的脸，边拍边叫他名字。

　　纪宏青闭了嘴，幸好一路绿灯，很快到医院，等林默送进病房检查的时候，蒋南城才想起自己的伤口。

　　替他清创的是个年轻护士，拿消毒棉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渍后，突然“诶？”了声，又仔细看了两眼，难以置信地问：“你这伤……被人咬的？”

　　蒋南城沉着脸一言不发。

　　纪宏青听到后凑近，就见蒋南城小臂上两排深深的牙印，肉都翻出来了。光看着都让人觉得后槽牙发酸。

　　护士小声嘀咕：“这得有多大仇啊……”

　　酒精渗进伤口，蒋南城回想起林默咬他时歇斯底里的模样，愣是一声没吭。

　　纪宏青心想，作孽啊。要是他知道一场求婚能让两人都进医院，打死他都不会把地方借给蒋南城。

　　等蒋南城伤口包扎好的时候，林默也醒了。

　　医生道：“就是精神受了点刺激，休息一下就好。”

　　蒋南城：“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额……”医生面露难色，“林先生说他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姓蒋的。”

　　蒋南城脸色有些难看，纪宏青打圆场：“那就让他休息，我们明天再来。”

　　说着他就去拉蒋南城，蒋南城摆摆手：“我不回去了。”

　　纪宏青压低声音：“你不会要一晚上呆在这儿吧？”

　　蒋南城走到病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得。”纪宏青也认命了，“你坐着吧，我去买点吃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蒋南城已经不见了。

　　蒋南城还是没忍住进了病房。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让林默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

　　他已经做好了被林默打骂的准备，甚至如果林默愿意，他还能把另一边胳膊伸过去给他咬。但等他进了病房才发现，林默睡着了。

　　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在床边站了一会，蒋南城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默的脸。

　　因为哭过，他的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让蒋南城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疼痛。

　　他忍不住想摸林默的脸，手伸到半空却突然顿住。因为他看到林默的眼角溢出了眼泪。

　　一滴，两滴，在灯光下像一颗颗剔透的珠子，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把枕头都打湿了。

　　林默在蒋南城进来的时候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

　　他听着蒋南城的脚步声在病床边停下，听到他搬椅子的声音，感受到他用炽热到能融化一切的目光在看着他。

　　他的记忆依旧有些残缺和混乱，但基本确定了重生的事实。原来书里的故事不仅仅是故事，而是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有些庆幸自己重生的时候并没有带着过去的记忆，让他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清自己荒唐的过去，做出抽身离开的决定。否则他难以想象他会如何面对蒋南城。他肯定不会舍得离开，毕竟他那么爱他。

　　就像现在，历经种种之后，他发现自己依然爱他。

　　他想，为什么蒋南城要说「我爱你」。如果他不说，自己会不会永远也想不起来。

　　林默控制不住，眼泪肆意流淌。他感觉手被蒋南城握住，细密的亲吻落在手背上。

　　他听见对方说「对不起」。

　　病房陷入沉默，沉重的呼吸在头顶响起。

　　良久，林默张开干涩的嘴唇，轻声说：“没关系，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说：

　　纪宏青：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