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字几乎用了气音，说完她还猛地回头看, 生怕蒋南城突然出现在背后。

　　办公室没人，但助理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胡润何在电话那头都能感受到那恐怖的气氛，正庆幸自己不用亲自面对蒋南城时，助理道：“胡总, 我正想打电话给您，蒋总说让您下午来找他。”

　　“啊？”胡润何突然感到头皮有点麻, 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有没有说什么事？”

　　助理叹了口气：“没说，我也不敢问。”

　　中午刚过，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 胡润何就到了集团总部。蒋氏地产算是港城房地产龙头企业之一，但只占蒋南城业务版图的一小部分。胡润何平时出行到哪儿不是前呼后拥派头十足, 但下午来找蒋南城, 他连个秘书都没敢带。

　　等了快一小时，胡润何得到蒋南城召见, 战战兢兢走进去，一刻钟后出来, 站在他办公室外头, 长长舒了口气。

　　那个跟他相熟的助理凑过去, 小声问：“蒋总找您……”

　　胡润何看了她一眼, 神情有些复杂。

　　依照蒋南城的意思，和林氏合作的那个酒店式公寓项目将是他未来工作的重中之重，所有资源无条件倾斜，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这些都没问题。

　　问题是不能让林默看出来。

　　预算必须严格按合同来，工期延长一天都不行。

　　这就有难度了。

　　胡润何算是明白了，蒋南城虽然离婚了，但显然是余情未了，搞项目是虚的，追人是真的吧。

　　他只觉头疼，也不好跟助理多说什么，使了个眼色示意再说。

　　后来林默又去了一趟蒋氏地产，敲定最终设计方案，胡润何这次不敢出来迎接了，也终于拿出了甲方爸爸应有的态度，林默也暗自松了口气。

　　会议结束前，胡润何道：“林总，这个项目我们非常重视，是想打造成旗舰项目，宣传标语我都想好了，就叫「在都市中还你一抹绿色」，所以我们会在宣传方面下大功夫，到时候还想请您这边配合。”

　　“没问题。”林默爽快答应。

　　如胡润何所说，蒋氏地产花了大力气宣传这两栋酒店式公寓，广告铺天盖地随处可见，广告语连着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林默没心情关心这些，马不停蹄装修好样板间。为了表明公寓从装修材料到家具全都是绿色环保无毒无害，胡润何专门找了检测机构来测试甲醛之类的有害气体，还请来媒体报道宣传。

　　用声势浩大来形容也不为过。

　　作为合作方，林氏的名声也打响了，甚至有媒体找上门要求采访林默。

　　林默觉得不合适：“我接手公司时间不长，都是我哥的功劳。”

　　兰英将他这段时间的辛苦看在眼里：“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既是宣传公司，也能宣传绿色家居的理念。这不是小林总你当初的目标吗？同是姓林，林总连股份都能给你，你觉得他还会在乎这个？”

　　在兰英安排下，林默接受了杂志专访，出刊当天，他的电话就没断过。

　　顾茹比他还要兴奋：“小兔出息了，你不知道我哥一口气买了两百本。”

　　林默吃惊：“买这么多干什么？”

　　顾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买回来看啊，公司放几本，家里放几本，车里再放几本，随时随地能看。他约你你也不见他，连杂志都不让买了？”

　　林默一时语塞，这段时间顾明昭找他，他一律以太忙拒绝。

　　刻意的疏远，顾明昭不可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顾茹从林默的沉重中读懂他的态度，暗自叹气。她虽有心，但懂分寸，这毕竟是林默和他哥之间的事。

　　她话锋一转：“什么时候有空，给你庆祝。”

　　林默是真忙：“过段时间，我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嫂子，哎不对，林总，瞧我这张嘴。”纪宏青标准式开场白，“恭喜恭喜！”

　　林默脑门黑线，纪宏青这口气搞得他像要结婚一样。

　　但他还是礼貌地回道：“谢谢。”

　　寒暄两句，纪宏青道：“对了，我们纪人教育最近也要再开两个高级培训中心，地方已经找好了，但我对原来的装修不满意，想拆了重装，你有没有兴趣？”

　　林默刚发出一个音，他又连忙补充：“我找你完全是觉得你们公司有实力，绝对没其他意思，你可别多想。”

　　安静两秒，林默「嗯」了一声：“巧了，我最近刚看到一篇文章，讲的是室内装修，比如墙壁颜色、天花板高度、灯光色调等，都会影响学生的学习效率。你要是有兴趣，我给你出一版设计方案。”

　　“我就知道找你是对的。”纪宏青语气激动起来，要不是手里还拿着电话他都想给林默鼓掌。

　　纪宏青是在蒋南城办公室打的电话。听着纪宏青和林默侃侃而谈，蒋南城心情有点复杂，拿过手边杂志，准确地翻到了林默专访的那一页。

　　入眼就是林默的侧身照。

　　古色古香的茶室中，林默坐在红木茶台前，同对面的记者交谈，身旁翠竹繁茂。

　　清俊挺拔，谦润内敛，一如他本人。

　　蒋南城知道林默长得好，头一次在他身上发现这样的气质。

　　清韵茶香从书页中飘出，他有种林默此刻就坐在他对面的错觉，修长的手执着茶壶为他斟满七分，眼中含笑地问他怎么不喝。

　　“哥，干嘛呢？想什么这么入迷？”

　　纪宏青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低头瞥到杂志上林默的照片，欠揍地笑起来：“这是想嫂子了？”

　　美梦做到一半被打断，蒋南城非常不爽，斜了纪宏青一眼，问：“谈得怎么样？”

　　纪宏青原本也是看蒋南城面子才会给林默打这个电话，现在是真心实意想合作了。他竖起大拇指：“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话一点没错。之前我们一直是在软件上下功夫，拿教师经验作宣传点，教学环境提得不多。嫂子的话给我提供了新思路。”

　　蒋南城嘴角勾了勾，想到什么突然又沉下脸。纪宏青猜到原因：“那件事还没查明白？”

　　蒋南城摇了摇头，他拿到了林默车被砸的录像，看了很多遍，也私下找人调查，但一直没有线索。警察那边也没查出什么。

　　“或许就是巧合，嫂子倒霉而已，不是有人针对他。”纪宏青安慰道，“你要是不放心派人跟着不就得了。”

　　蒋南城瞅着他：“还用你提醒？”

　　纪宏青笑道：“算我多嘴。”

　　林默一头扎进工作，每天就是项目现场、公司和家三点一线，忙到脚不沾地，等回过神来，已经小一个月过去了。

　　接到邢磊电话的时候，他有些吃惊，这才意识到对方走了快一个月了。

　　两人约好吃晚饭，饭后开车到海边散步。

　　林默主动挑起话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邢磊在临市的任务并没有结束，只是抽空回来一天，看看林默怎么样。但不知怎么的，说出口的时候却成了：“前两天回来的。”

　　林默点点头：“顺利吗？”

　　“嗯。”

　　邢磊比离开前沉默不少，林默也不觉得尴尬，两人沿着沙滩慢慢走，逐渐远离聚集的人群。

　　海风带走了夏日的燥热，心也跟着静下来。

　　走出一段，到了人少的地方，邢磊才问：“最近怎么样？”

　　林默伸了个懒腰：“还是老样子，天天忙工作。原以为当老板是件很轻松的事，没想到这么累。”

　　沉默几秒，邢磊又问：“没了吗？”

　　林默一愣：“还有什么？”

　　邢磊停下脚步，远处的灯照出他严肃的面孔：“你车被人砸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林默「啊」了一声。这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邢磊要是不提他都快不记得了。

　　“你怎么知道的？”

　　邢磊唇线紧抿，没应声。

　　“没事啦。”林默猜到可能是负责案件的那个警官透露的。见邢磊脸色不好，林默反过来安慰他，“我应该就是倒霉，碰上报社的了。你看这一个月我都好好的，什么事也没发生，应该不会是有人针对我。”

　　他怕邢磊责怪手下办事不力，还为那位警官解释：“我看了录像，两个人都蒙着脸，这种情况应该很难查的，查不到就算了。”

　　邢磊却深深皱起眉。总觉得他前脚刚被调走，后脚林默的车就让人砸了不是巧合。但也正如林默所说，线索太少，根本找不到人。

　　他只好道：“以后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默故意夸张道：“还出现这种情况？一次就够我受的了，要是再来一次，我就真要去庙里拜拜，看是不是惹到小人了。”

　　邢磊无可奈何地偏头朝他看了一眼。

　　一路走来林默的皮鞋里进了不少沙子，他干脆停下来把鞋袜都脱了，拎在手上。

　　沙子细细软软的，还有点湿，踩上去非常舒服。林默舒服得眯起眼，小跑着向前两步，又回头对邢磊道：“一起啊。”

　　邢磊对他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根本没办法抵抗，也完全无法拒绝。

　　笑意爬上他的嘴角，他道：“那你慢点，等等我。”

　　弯腰正准备脱鞋，邢磊朝身后瞥了眼，突然眼神一凛。

　　林默还在等他：“怎么了？”

　　邢磊直起身，迅速走到他旁边，拉住他的胳膊：“走。”

　　林默不明所以地被拉着向前走，想问又不敢问，肢体都有些不协调。

　　走出大约十几米，邢磊突然松开林默的胳膊，扔下一句「别过来」就转身往回走，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奔跑着，抡起拳头朝跟在两人身后的一个男人砸了过去。

　　那人身材高大，身手却异常灵活，竟然和邢磊不分上下。林默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立刻往回跑，在混乱之中看清那人的长相，失声叫道：“安森？”

　　作者有话说：

　　还记得安森是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