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我才想起来答话，“妈，你找我什么事儿？”

　　“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见你一面，跟你说点儿事儿。”

　　我犹豫了一下。

　　“不会耽搁你太久的！”

　　“好，您说在哪儿。”

　　婆婆跟我说了一个地方，就在家附近的饭店，时间约在了两个小时以后。

　　挂掉电话之后。我尽量镇定，可还是会觉得忐忑不安。

　　过去几天我数次提起，让萧羿给婆婆打个电话，他虽然应着。我却不知道，最后他究竟有没有打。

　　而我是没有这个勇气的。

　　婆婆并不是一个会讲道理的人，她把自己放在一个大家长的位置上，说一不二，不能反驳，只能顺从。

　　我先回到酒店，随便洗了把脸，找到一套简洁清新的连衣裙换上。

　　时间过得很快，等我都收拾好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一出门儿，就能感到空气闷热，身上的衣服都紧紧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用手机查了下公交线路，等来车的时候，好在车上并没有什么人，我还能找个位置坐下。

　　我才刚坐下没多久，没耐心的婆婆就又把电话打了过来，“你出门儿了吗？”

　　“在车上了已经。”

　　婆婆利落地挂断电话，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我已经能够预感到，半个小时以后，将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

　　饭店的包间儿，婆婆正等在那里。

　　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只是鬓边好似多了几根若隐若现的银丝。

　　看到我进来，她朝对面的位置看了一眼，示意我到那边坐下。

　　我乖觉地坐下去，脸上尽量洋溢着笑容，“妈，最近身体好吗？”

　　为了萧羿，我愿意放下尊严，努力讨好她的。

　　婆婆剜我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我前段时间住院了。”

　　我慌张了一瞬，婆婆住院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会不知道。

　　我无言以对，敛起笑容。

　　脑海之中快速地组织语言，婆婆却没给我一个关心她的机会，“还是心脏，老毛病了。我早晚会被你们气死。”

　　“妈，萧羿也是希望你能够接受我们的选择。”

　　就像萧羿曾经跟婆婆说的一样，是我们两个要过日子，我们有权利选择共度余生的另一半儿。

　　虽然心里这么想。我却不敢跟婆婆这么说。

　　婆婆很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别跟我说哪些，我可没耐心听，你李阿姨已经跟我说了，你们去领了结婚证儿，你现在又变成我的儿媳妇儿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尽量坐直身体，看起来端正得体。“妈，我会尽一个儿媳妇该尽的本分的。”

　　婆婆往前坐了坐，看向我的腹部，“还没动静儿？”

　　只要婆婆一说起孩子的问题。我的神经就格外的紧张。不多时，额头便都是涟涟的汗水。

　　可明明包间儿里的柜式空调开着，温度还很低。

　　要牙齿轻轻摩挲下嘴唇，我无奈地摇头。

　　婆婆叹口气。声音之中毫不掩饰的失望直击我的胸口。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会是什么原因。

　　也可能是因为神经紧张，我却不敢跟婆婆这么说，就怕她不讲理的耍起蛮来。说我把不能怀孕的责任往她身上推。

　　婆婆突然开始翻包儿，很快，拿出两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印刷字体。

　　唰一声，扔到桌子上。

　　婆婆把那两张纸往我面前推，我匆匆扫了一眼，看到‘甲方’，‘乙方’的那一刻，我看了眼婆婆。“妈，这是什么？”

　　这个时候，婆婆的耐心倒是很足，她向我解释，“这是一份合同，你签一下吧。”

　　“这是什么合同？”

　　我要问清楚，总不能谁给我一份合同我就签字。

　　包间儿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儿声。

　　“进来。”婆婆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门儿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拿着坤包，足蹬红色细高跟的中年女士。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气质很好，其次，打扮就她这个年龄来说，非常的时髦，一身米色的修身连衣裙，非常衬肤色。

　　只是，表情略显严肃。

　　虽然我只见过两次，不过，还是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立即站起身来，叫了一句：“姑姑。”

　　来人是萧羿的姑姑，慕彦的亲妈。

　　让我不解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会出现？

　　姑姑很少笑，即使在我们的婚礼上，也是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

　　她朝我微微颔首，在我婆婆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只潦草地解释一句：“路上堵车。”

　　“合同我刚拿出来。”

　　萧羿的姑姑一出现，婆婆的气势立马弱了一截。

　　姑姑看我一眼，语气很生疏，“合同你看一眼，觉得没有问题就签字。”

　　两个人都看着我，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拿起桌子上的合同，迅速扫下去。

　　方方正正的字体纷乱地挤进我的脑子里，看到大约一半儿的内容，我终于搞懂这合同究竟是份什么合同了。

　　简单说来，就是一份生子合同。

　　合同的内容规定我必须在一年之内怀上一个男孩儿，孩子健康生下来，便会把桐水湾的房子过户给我。倘若一年之内，我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就必须要跟萧羿离婚。

　　合同还没看完，额头上掉下来的汗珠儿便洇湿了一块儿，我拿着合同的手在发抖。

　　“给你，擦擦汗。”姑姑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冷漠无情，看着我，就跟看一个普通的摆设无异。

　　我在她们眼里究竟是什么？

　　不过一张桌子，一个盘子。或是一道无味的菜品。

　　总之，她们完全不拿我当人看。

　　真正尊重我的话，又怎么会拿出这样的合同来让我签？

　　我拿出湿纸巾，压下在胸口蒸腾的怒火，尽量优雅地擦掉额上的汗珠儿。

　　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婆婆的表情很期待，还故意用房子诱惑我，“桐水湾的房子，不算上公摊在内的话，都一百六十八平了，你努力一辈子。也未必会买上这样一套房子。”

　　“那如果失败呢？”

　　婆婆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丝毫没为房子所动。

　　我把那两张肆意踩踏我尊严的纸张推开，“假如一年之内我没有成功怀孕的话，你们是不是就要逼迫我跟萧羿离婚？”

　　婆婆很不耐烦地撇了下嘴巴，“合同上面不是规定的很清楚吗？没有怀孕的话，你们就干脆离婚。谁也别耽误谁！”

　　我无奈，“妈，你还是没理解萧羿的话，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在我们萧家，婚姻就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喝了口水的姑姑忽然厉声来了句。

　　“如果生不出孩子来，你还算什么女人。以你的条件，要家境没家境，要学历没学历，再生不出孩子来，你跟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胸口里的怒火呲的一声，冒出高高的火舌。

　　我没想到，只见过几面的姑姑，竟然会对我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我看着她，她瞪着我，我们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

　　“对不起。”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合同我肯定不会签的。不过，我尊重你们，这件事情，我会跟萧羿说的，征询他的意见。”

　　我拿起包儿往门口走。

　　“站住！”

　　姑姑猛地站起来，拉住我的手。

　　“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让你签合同。你不签就别想走！”

　　好在经历的类似的事情很多，我还能够保持镇定，冷冷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抱歉，我肯定不会签！”

　　婆婆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拉住我另一只手，“你不签就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