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

　　只是一个手腕而已，姜之却摸上瘾了。

　　“哪种？”赵闻仿佛没有接收到他笑里藏刀的信号一样, 道:“姜哥说就是了。”

　　“那就是再也别出现我面前，”姜之面无表情道:“只要你从三中退学, 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怎么样？”

　　赵闻微愣，随即勾起嘴角，“姜哥这就是开玩笑了，我好不容易才考上三中, 要是退学, 我妈能揍死我。”

　　姜之叹口气道,“那就没办法了, 别的道歉方式我不接受，你不用道歉了, 我们按各自的方式处理吧。”

　　赵闻似乎这时才露出了破绽，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没想到姜之会这样说, 他下意识地看了张政希一眼，转回来继而道:“姜哥, 我真的没恶意, 那次的事我有苦衷, 以后我再解释，行吗？”

　　姜之蹙起眉毛,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觉得赵闻这人很分裂，是战是和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他一定要这么让人捉摸不透吗？

　　可惜他无法领会赵闻的意思,「神经病」三个字刚说出来, 张政希开口了。

　　“赵闻, 你刚来三中, 很多事想试水我们不反对，但是人要分清能惹的和不能惹的，和平共处对大家都好，尤其是对你。”

　　最后这句话不太客气，相当于直接告诉了两人他站哪边，姜之不由看他一眼。

　　赵闻脸色果然有些变了，他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空气安静了几秒，张政希又看向姜之，旁若无人地问道:“现在能谈谈了吗？”

　　姜之不耐烦地皱起了脸，赵闻这时又恢复了神色，轻松一耸肩，“哥哥们的话我都听进去了，那你们二位聊，我就不打扰了。”

　　张政希似乎挺满意他的自觉，看了他一眼，赵闻于是走了。

　　现场又只剩下姜之和张政希。

　　快刀斩乱麻吧，姜之沉默地想。

　　他没等张政希开口，率先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政希张嘴的表情滑稽地停留在脸上，继而他的眉毛垂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幽暗漆黑，他知道姜之没有在开玩笑，姜之懒得骗他。

　　“谁？”

　　姜之等了半天，直等到他这一个字，看着张政希此时的样子，他突然就感到无限疲惫，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他也不想面对，张政希一切情绪的反馈，在他这儿都只是觉得累。

　　或许他还存了点对这段友谊的期待，他不想闹得太难看，即便联系方式都删了，但做人留一线，何必每次见面都咄咄逼人。

　　可是张政希一定要把话问绝。

　　“..你不认识。”

　　“你不想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带人去找他麻烦吗？”

　　张政希敏感地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什么信号，动了动嘴唇..

　　不对，不会是程离，姜之他不喜欢男人。

　　思及此，张政希像才知道姜之不喜欢男人一样，深深克制在炉鼎内的气焰突然就偃旗息鼓了，转而向下反噬，像沸腾的开水隐藏在海平面之下，酝酿着滔天的巨浪。

　　姜之毫无察觉，他此时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一个疯子盯上了，从他的角度抬头看去，可以看见三楼41班的教室亮着灯，他知道程离就坐在后排的位置，这时候应该已经把热水帮他接好了，在等着上晚自习。

　　姜之愈发想回班，他为什么要在这儿跟这些人耽误时间。

　　他重新看向张政希，“你今晚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现在还有必要说吗？”

　　“怎么没必要？”张政希慢慢道，“你也知道家里一直想让我出国，但我一直碍于各种原因没同意，但现在我想开了，国内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高考前我可能就走了，你要考虑原谅我，重新做朋友吗？”他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姜之，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姜之问道:“以后不回来了吗？”

　　“以后的事说不准，他们可能想移民，我也不清楚，但接下来几年大概不会回国了。”

　　顿了顿，张政希声音里带了几分自嘲的笑意，“怎么，一定要我说永远不回来了，才考虑这几个月做不做朋友？”

　　“想多了，”姜之插着兜，声音在风中有些哑，“随你吧，但是朋友的意思我希望希哥清楚。”

　　他这句话没带什么怒气或怨气，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诚恳，说完，张政希低低「嗯」了一声。

　　一二两节晚自习是连着上的，发了套化学卷子做测试，第二节 下课，课代表收答题卡，有对答案的，有问题的，有接水上厕所的，班里乱糟糟一片。

　　程离第一节 课就做完了一套卷子，而姜之被几个方程式搞得焦头烂额，又是翻书又是查手机，光明正大地作弊。

　　下课后姜之面前递过来一个本子，上面有红黑蓝三种颜色，密密麻麻写满了。

　　“这套题所有的知识点都在这里了，”程离说着又递来一张空白卷子，“刚才发的时候我多留了一张，你把我整理的这些补充到卷子上。”

　　姜之本来打算出去喘口气，看到程离这么尽心地帮他整理了知识点，心里不合时宜地想，明明是我喜欢他，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

　　姜之迅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怎么能让男神做这种粗活呢！

　　他一把攥住程离手腕，直勾勾看着他，“你辛苦了，累不累？”

　　程离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尝试抽了抽手腕，发现没抽动，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像被滋养一样，突然突破土层冒出了一朵幸福的小芽，一路甜到了嘴角。

　　“不累，”程离生怕打破此刻的气氛，轻声笑道，“正好我自己也总结了一下，当复习了。”

　　说完这句话，程离给自己点了个赞，这样就不会显得他送笔记的行为很殷勤，他只是自己总结复习一下，顺便给姜之看看。

　　姜之带了点小心思摸他，刚才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理由攥住了程离的手腕，在别人看来可能挺正常，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拉拽，但姜之知道不一样。

　　程离的手腕有些凉意，骨骼上覆了层皮肉，带着肌肤的纹理，好像透过层层细胞传递给姜之。

　　冰冷，坚硬，细腻。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只是一个手腕而已，姜之却摸上瘾了，五个指尖微微摩擦，程离的骨架较宽，已经长成了点男人的意思。

　　他确实是长高了，刚来的时候还比姜之低，大概到他鼻子，现在已经到他眼睛了。

　　程离感觉到了姜之在走神，而且就像他在微小地触摸姜之一样，他发现姜之也在轻轻蹭着他。

　　程离一时间全身的血液都热了，他知道这只是姜之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又深深沉迷于这种可以被误解为暧昧的举动。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气氛诡异又浓稠。

　　终于等姜之摸够了，慢悠悠地撒开程离，他还没忘记自己要追面前这个人的事情。

　　于是他收回手坐好，装作翻了翻面前的笔记，暗搓搓地献殷勤，“一会儿等第三节 下课，我请你去洗衣房喝杯奶茶？当辛苦费。”

　　程离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他自然高兴，只不过他觉得姜之最近不太正常，对他客气了很多。

　　比如以前他帮姜之做笔记，姜之绝对不会请他喝奶茶，说不定还把他骂一顿，因为他根本懒得抄。

　　可是现在，程离搞不清他是怎么想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转念一想，无论是「奸」还是「盗」，他都乐意，便也释然了。

　　第三节 晚自习，程离盯着姜之把笔记抄上，下课后两人就直奔了洗衣房。

　　薛松转头找姜之一起回宿舍，只能看到一个他揽着程离肩膀跑走的残影。

　　“这尼玛的，一天天腻成这样，还怎么脱单？”薛松操心地想，他都已经脱单了，这段时间天天跟女朋友黏在一起，难免有些忽略姜之。

　　总让姜之形只影单的也不是这么回事，薛松心起一念，得让姜之也有个女朋友。

　　此时人流量很大，姜之带着程离从三楼飞下来也挤不过一楼二楼跑得快的，他们到洗衣房时，卖东西的柜台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集装房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全是放学后来买夜宵吃的学生。

　　程离向来是只吃学校食堂，连超市都很少去，更没来过洗衣房，此时看着人山人海皱起了眉。

　　姜之也「啧」了一声，他知道程离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早点来就是想趁人少，没想到还是这b样儿。

　　姜之脚底蹭了蹭地，“妈的，换个地儿。”他扭头想走。

　　程离叫住他，“换哪儿？”

　　“去超市那边看看吧，那边也有奶茶。”

　　程离拉住他，“别跑了，那边挺远的，你一会儿还要回宿舍，就在这儿吧。”

　　姜之瞄了他一眼，“你不嫌人挤吗？”

　　程离露齿一笑，“没事，更挤的地方我也去过，你站我边上我就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姜之像被一根羽毛轻轻地搔了一下，鬼使神差带着程离进去了。

　　就像从前的开仓放粮，以柜台为中心，周围全是闻着味儿赶来的难民，身在其中才知道长得低了呼吸都困难。

　　程离不知道被谁推得一直往他怀里挤，姜之本来想发作，但看程离那边也没人挤他，估计是长得低被程离挡住了他看不见。

　　姜之忍下了，可往他怀里靠了几次之后，这股烦躁在他心里拐了个弯儿，直直奔着下腹去了，姜之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他看着贴在他胸前的程离，淡淡想，别挤了，再挤你姜哥就硬了。

　　作者有话说：

　　我再努把力码个二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