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低了低头, 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想跟你分, 我那时候乱得不行, 没想明……”

　　姜之还没说完，程离一拳捶在身边床上，像是再也压制不住情绪，周身被戾气包裹，声线都有些扭曲。

　　“你没想明白？你没想明白就要跟我分手，你有在乎过我吗，你关心我有多难受吗，你姜之说分手就必须分手，一条信息告知我然后就拉黑，去哪儿找你都不见我，你受了伤就把自己闷头蒙起来，我呢？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在桂芜呆了多久你知道吗，你就那天喝得醉醺醺回来见了我一面，我让你把话说清楚，你给我一个那么绝情的答案。”

　　程离一字一顿指着他道：“然后，现在你说你那时没想清，说你后悔了？”

　　姜之玻璃珠般的眼球像被浸了水，“对不起，对不起……”

　　程离攥着他的肩膀问他，“你有没有心疼过我？”

　　“有，我心疼你，这一年来我每天都很难受，我调整不好自己的状态就没办法来见你，而且我们之间存在太多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你现在觉得那些问题不存在了？”

　　“存在，但是我有了更成熟的解决方法。”

　　程离转开脸，“我有时候觉得流浪猫都比我幸运，它还会遇上好心人带它回家，可是我在桂芜呆了半个月，天天守在你家门口，你在哪儿呢？”他尾音越来越委屈，几乎到了泫然欲泣的地步。

　　他想跟姜之讲道理，但一张嘴就无法控制自己，像是摔倒了终于看见家长的小孩子，从前的哭闹被憋在心里，但这一刻，那个会心疼他的人回来了。

　　“你有没有心疼我？”程离又问了一边。

　　“我心疼你，”姜之红着眼眶，语气坚定，“我很心疼你。”

　　“我一直都在想你，”姜之说，“这多半年没有一天不想你，当时是我没想明白，但现在我不想再错过了。”他顿了一下，“我们和好吧，程离。”

　　说出来了。

　　姜之说出来了，他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让程离等了。

　　空气有些安静，钟表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下一刻，姜之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他已经被程离扑到床上，火辣热烈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混乱中他搜寻到程离的唇，随即重重堵了上去，两人用彼此都互不相让的力道攫取着对方口中的空气，舌尖攻城略地，在半年多未到达过的地方重新熟悉。

　　姜之的腰胯被程离按在床上，脖颈却用力挺起贴近他，随后手腕被攥住压到头顶，渐渐地，他开始脱力，身体逐渐躺在床上，两人的呼吸声纠缠交错，到最后，程离停下来，抬起头看他。

　　眼眶早已温热一片，姜之动情地看着他，叫他，要确认一般，喉间气息滚烫，“程离，我们和好了，是不是？”

　　“和好？”程离似乎不满意这个词。

　　姜之言辞切切：“和好，就是复合，重新在一起，谈恋爱，搞对象，我们恢复以前的关系，行吗？”

　　程离低头吻住他眼边挂落的泪珠，“好。”

　　他的宝藏失而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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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离清明节在桂芜呆了三天，两人一直在酒店里，期间姜之跟家里一起去祭拜了姜老太太。

　　虽然觉得在这个时机复合不太厚道，但姜之还是在等人都走了之后告诉了姜老太太这件事。

　　他坐在墓碑旁，半晌笑了，“奶奶，不好意思，我还是跟程离在一起了。”

　　“不过姜家这么多弟弟，你放心吧，不会绝后的，咱们家会越来越热闹。”

　　“我知道，其实你内心还是希望我幸福的，你忘了从前说过，我想怎样就怎样，不用管你老糊涂之后说的话，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老糊涂，”姜之笑了一下，“但我真的没管，你不会怪我吧。”

　　“你在那边过得好就行了，孙子在这边会幸福的，别牵挂。”

　　姜之坐了一会儿，等天边的乌云快过来时，他站了起来，看到远处在看着他的程离。

　　姜之面露惊喜，朝他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程离笑道：“我看预报有雨，惦记你没带伞，就来了。”他看向墓碑那边。

　　姜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你想去看看她吗？”

　　片刻后程离摇了摇头，“等等吧，现在估计还在生气。”

　　姜之笑了，很久后才用很轻的声音说：“看到我过得好，她不会生气的。”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程离问他。

　　“当然好了，”姜之拉着他往外走，“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那我要是这次没来找你，你想什么时候提复合？”

　　“在你没提前的每个下一秒，我都可能会提。”姜之停住脚步，拽过他领子亲了一下，“程离，别怀疑我了，好吗。”

　　“那你倒是说什么时候？”

　　姜之笑着叹口气，“最迟是高考后的暑假，也可能是高考前，还可能这次清明就冲动跟你提了。”

　　“真的？”程离问。

　　“真的。”姜之点头，他知道程离在纠结什么，程离觉得这次复合是因为他没忍住主动找了过来，而姜之是那个被动的一方。

　　姜之说：“之前不一直都是我在找你吗，我每天给你早中晚问好，天天问你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还不主动？你都没回过我几句话，我还一直坚持不懈呢。”

　　姜之真诚地边走边说，“我真的很想跟你复合，快想疯了，食不下咽了要。”

　　程离听他这么说舒坦了点，“其实，我那时也是忍着没回你。”

　　姜之一愣，“什么？”

　　程离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我那时一直在忍，我也很想找你，但我要给你一个教训。”

　　天边的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姜之怔愣过后想撑开伞打上，却被程离夺了过来。

　　程离一把抱住了他，“姜哥，我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以后都不敢随便在扔下我。”

　　姜之心里发疼，他搂住程离，“再也不会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程离眼眶发红，下巴死死抵在他肩膀上，“你知不知道，不是每一次分手都会复合，可能有天你说出这句话后，我们就真的不会再有关系了，不会复合。你明白吗？”

　　“知道，对不起，对不起程离。”姜之闭上眼睛。

　　“以后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我们一起迈，你有什么难过的我都陪着你，但你不能把我撇在半路，不能不要我，我不是你的一个玩意儿，我是你喜欢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知道了。”姜之紧紧抱着他，心脏颤痛。

　　程离把委屈一股脑的宣泄出来，姜之被他说哭了，两人一起在路边哭了半天，最后淋着雨回去了。

　　回学校后姜之怎么想这件事怎么好笑，不过他美滋滋的状态已经被陈玮捕捉到，“真复合了？”

　　“还问？”姜之说：“要不我再给你说一遍？”

　　“不用，”陈玮连忙摆手，啧啧感叹道：“人家清明节上坟，你们清明节约会，真是厉害。”

　　“老姜我美滋滋。”

　　复合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姜之终于可以把微信名改了，从「物是人非」再换回「吱一声」。

　　再比如他可以跟陈玮一样，每天跟对象打一通电话，高考有程离保驾护航，姜之绝对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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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哥，考试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程离在电话那边问。

　　“准备好了，”姜之吃着包子油条，一边夹着手机，“你明天晚上真来啊，不是实验室走不开吗？”

　　“那也要去，今天没去陪你我已经很不开心了，明天他们会放行的。”

　　姜之笑了，“行，那我明天出考场后第一个就要看见你。”

　　程离那边听上去也开心不少，“没问题，那时候终于可以计划咱们的暑假了。”

　　姜之说：“何止暑假啊，大学四年，将来的一辈子都可以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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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高考，第二次面对，姜之坦然了许多。

　　经常听人说考完前的最后五分钟心理活动如何复杂，如何敬过去敬未来，敬这求学十二载。

　　而考完英语，姜之却什么都没有想，他没有看天边的飞鸟，没有看湛蓝的云层，没有想过去和未来。

　　他英语虽然好，但速度并不求快，作文一笔一划地写完后，只剩下五分钟，他按照习惯检查了答题卡卡头，又一一对照了答案是否填图正确。

　　一切做完后，他看了眼表，还有最后三十秒。

　　姜之想，去他妈的吧，就算考个野鸡大学，他也认了。

　　铃声响起，交完卷后他第一个跑出了考场，行道树在身后消失，风扬起头发，书包在身后甩得左摇右晃，他两步并做一步跃下台阶，漫长的求学生涯隐没在风里，一同留在身后的还有那些逝去的人和回忆。

　　他一眼就看到程离在校门外身影，众多家长中他是最亮眼如星般的存在，姜之大喊道：“程离！”

　　随后不顾还没来及撤下的警戒线，拔腿就飞奔了过去。

　　那条红线如同两年前三中的运动会，程离跑下三千米第一的成绩把红带连同整个人递到他手中。

　　在残阳热烈的余晖中，姜之心脏第一次猛烈地跳动起来，确定下了今后绵延不绝的爱意。

　　而现在，一切仿佛跟两年前重合了，只不过人物调转，程离抱住扑过来的姜之和他手上的红线，在他耳边滚烫道：“你是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