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面露难色,“他们是高考的学生？”

　　姜之回过神来, 拉着程离说：“不关他的事，老师你把他送回去考试吧，他成绩很好，他能考……”

　　程离抹了一把脸不再说话，短短几分钟他已经有了猜测，他伸手从姜之口袋拽出手机，两下解开锁，点开短信，果然看见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威胁信息。

　　他把手机拿到警察面前，“今天有人给他发这样的威胁短息，就是地上这人，他现在按理说该在蹲监狱，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跑出来，还赶在高考这天找事，其心可居，这件事与我们俩都无关，他只是受害者，现在我们能回去考试了吗？”

　　监考老师一连串点头，她已经认出了赵闻：“对，这个学生是被我们开除了的，本来就作恶多端，现在应该在公安局才对，今天就是来报复的。”

　　警察看过短信，说：“手机我们先留下了，你们快去考试吧。”

　　全社会这两天本就在为高考让路，现在自然不可能再扣着他们。

　　程离重新看向姜之，按着他双肩，眼睛直直“现在能跟我去考试了吗？”

　　老师也着急道：“快点啊，别磨蹭了，再晚就进不去了！”

　　周遭一片混乱，警车和救护车的红交错闪烁，有警察和医生的喊声，老师急迫的催促，姜之脸上一片黏腻，他知道那是赵闻的血。

　　赵闻怎么样了，死了吗？

　　他抱着坠入地狱的一颗心从考场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去，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还能回去考试，有人告诉他一切还不晚，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算什么？

　　程离突然抱住他，姜之感觉前胸一硌，不知道什么程离身上的什么东西。

　　但很快他就无意去想，因为他在天崩地裂中还能奇异般敏感地察觉到程离肩膀在微微颤抖。

　　程离在他耳边突出灼热滚烫的气息，“姜哥，求你了，跟我回去考试。”

　　姜之溃不成军，他忍着身体的疼痛，沙哑地「嗯」了一声。

　　两人坐上安排好的直通车，路上有护士给姜之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

　　内伤不知道，外面的小伤口都处理好了，但等考试结束肯定是要去医院的，现在也只是没办法只能先做应急处理。

　　一路上姜之都死死攥着程离的手，程离也用力回握他。

　　直通车开到考场楼下，由专门的老师把二人送去各自考场。

　　分开时程离最后牵了一下姜之的手：“别多想，好好考。”

　　姜之说：“你也是。”

　　老师把姜之带进去，考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到他身上，姜之完全无视了。

　　他现在满身的血和泥，脚步一瘸一拐，狼狈得不能再狼狈，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从新准备的文具袋里拿出来笔，安静地把自己融入了考试环境中。

　　很快，考试开始。

　　姜之抛开了一切杂念，不再去想赵闻和奶奶，不再去想出不出柜，分不分手，也不再想他复读的后路，他只想自己应该对这三年有一个交代。

　　脑海中最后一个冒出的念头是程离，他压下担心，他选择相信程离，程离一直都是最不被打扰的那个，程离不会有问题。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很快过去，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姜之听见很多人长长叹了口气，像在告别自己的高中生涯。

　　等到老师收完卷子说了散场之后，他拿起文具袋，沉默地跟着轻松的人群出去了。

　　还没走出教学楼，就看见程离已经站在门口等他。

　　姜之停住了脚步，程离显然也看见了他，朝他走过来。

　　程离看着姜之苍白的脸色，没问他考试，扶住他手臂，问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姜之不知道如何回答。

　　程离旁若无人地牵起他往外走，“没事儿，我出来的时候班主任在外面，我们去医院看看。”

　　姜之一手按住程离拉自己的手臂，程离回头看他，姜之说：“你刚才……发挥得怎么样？”

　　程离看了他一会儿，才露出一个笑容，“没问题，不止是刚才，这两天我的手感都很不错。”

　　姜之终于放下心，低头笑了一下。

　　程离看见他的笑容，心却钩着疼了一下。

　　他看着姜之灰头土脸地从考场出来，从前明亮的双眼最近却总是看不见光，程离没有一点考完后的轻松，他知道考完后重头戏才来，他们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

　　校园内彻底疯狂了，到处都是被撕碎飞扬的卷子，学生们三两结伴，欢声笑语地去宿舍收拾行李离校。

　　遇见班主任后，几人坐上去医院的车。

　　高考完班主任的身份也就变了，现在的她更像一个邻家阿姨。

　　“你父母已经在医院等着了，你妈妈本来想来学校接你，被我拦着了，她一直哭，情绪不稳定，一会儿你安慰安慰她。”

　　姜之点头。

　　“这次赵闻的事学校也很震惊，估计开除的文件这两天就下来了，警察分析了你们聊天记录。

　　据说是能往重了判，你爸爸也在一直争取这个，毕竟这几年高考入刑，别有用心的人想干点什么也要掂量掂量。”

　　最后她叹了口气，看向坐在一起的姜之和程离，“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人生路上有些坎坷很正常，现在正是经事的年纪，想办法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别被打到了一蹶不振，你们的人生才刚开始，知道吗？”

　　姜之把目光移向她，良久后开口，“谢谢老师。”

　　班主任摇摇头，不再说话。

　　车停在医院门口，姜之老远就看见了他们家的车。

　　果然姜夫人从车上下来，眼睛红红地看着姜之。

　　倒没有像班主任说的那样再哭闹。

　　姜夫人一身旗袍优雅得体，除了眼睛有些红，其他看不出什么异常。

　　姜之知道他妈在外人面前一向成熟。

　　姜夫人摸摸姜之鬓角，“辛苦了儿子。”

　　“妈……”

　　“去医院吧，都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姜之点点头，回头看了眼程离。

　　程离很坦然地走到姜夫人面前问候，“阿姨好。”

　　姜夫人额角跳了跳，但看着程离这张极具迷惑性的脸，破罐破摔地想自家儿子就算喜欢男人喜欢的也是个各方面都顶尖的男人，不吃亏。

　　于是她笑道：“你好，陪姜之进去吧，阿姨在外面跟你们老师说会话。”

　　程离点头，“辛苦阿姨了。”

　　姜夫人微笑示意，心想不辛苦，命苦。

　　“对了，”姜之想起什么，突然问道：“我爸呢？”

　　“他在警察局。”

　　姜夫人就说了这一句话，姜之知道，凭他爸的脾气，赵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甚至他家人都不会有了。

　　姜之内心冷笑，转身进了医院。

　　姜之在医院做项目检查的时候，程离在门口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后来想起姜之还没吃饭。

　　一会儿出来后肯定会饿，他吃饭又挑，估计不会喜欢医院的饭菜，便想着去外面买点饭。

　　医院楼下人来人往，程离对这附近熟悉，记得东边街上有一家餐馆，干净卫生味道不错，他从前经常买给他爷爷吃。

　　他往那条街走去，却在拐角处注意到一家珠宝店。

　　这个店已经在这里做了几十年，是澜水的老字号，程离此前从未注意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

　　一个热情的女店员迎了上来，“您好先生，想了解些什么？”

　　女店员眼尖地看见程离脖子上挂了一个戒指，但颜色暗淡，款式老旧，她笑道：“想看看钻戒吗？”

　　这是程离第一次进珠宝店，他看着雪白灯光下一列列专柜，点头。

　　女店员把他带到钻戒专柜前，弯腰一一介绍，“您想要那种戒指呢，我们这里什么款式都有，看您应该还是学生，不如给女朋友选择这一款光戒，款式不会夸张并且价钱也……”

　　程离没有打断她的话，却也没有在听，他神色认真地看着专柜里的戒指，似乎在想它们戴在姜之手上的样子。

　　女店员渐渐没了声音，站到一旁。

　　她看着这个俊美好看的少年一身校服，趴在专柜前选戒指，看着不像买得起的样子，不过他好像也没什么买的意思，就是给心爱的人看看。

　　……

　　姜之从床上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程离，却看见他爸坐在病房里。

　　“醒了？”姜先生开口问道。

　　这是父子俩自从上次冲突后第一次说话。

　　姜之点头，他看向门外。

　　姜先生说：“你妈去上厕所了。”

　　姜之依然在看门外。

　　姜先生说：“姜梦快期末考试了，没让她来。”

　　姜之嗯了一声，还在看。

　　姜先生没好气道：“那小子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回来就没见过他，兴许人家早把你忘了回家找爹妈去了，你半个多月没见我都不知道好好看看你老爹？”

　　姜之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后觉得有点尴尬。

　　姜先生顺了顺气，“赵闻的事是我没处理好，本来以为就是个学生能有多大本事，是我低估他了。”

　　姜之皱眉，“他是怎么出来的？”

　　“他买通了一个看守人员，真没想到小小年纪有这种心思，简直就是以后的犯罪预备役。”

　　“他已经犯罪了。”

　　“没错。”姜先生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忍住了，他不想让姜之听这些事。

　　后来姜之知道，赵闻这次不再是蹲看守所，而是彻底进监狱了，三年起步，并且姜先生用了生意上那套手段去对付赵闻家的产业，查出了大批漏洞，不仅财产全部充公，还面临着上百万的债务问题。

　　赵闻已经可以彻底退出这场斗争了。

　　作者有话说：

　　编挑戒指那里女店员台词的时候，突然感觉我很适合去做导购是怎么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