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离也在床上躺下，翻身抱住他。

　　程离似乎有些困了，身子一碰床声音就变得又低又哑，他在姜之耳边说：“姜哥，别怕，不要怕……”

　　姜之喃喃道：“我没怕。”

　　程离搂着他，“叔叔阿姨很爱你，你要相信他们。”

　　姜之闭了闭眼，他知道程离说的是出柜的事情，这件事他们早晚要面对，姜之并不觉得自己是害怕。

　　他只是不敢想他爸妈的反应。

　　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姜之把手放在程离脸上，静静抚摸着，“你真的不怕你家人的反应。”

　　程离沉默片刻，想说他真的不怕。

　　可是他没说。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不是不怕，他是不在乎。

　　少时父母婚姻的失败，从此让他不觉得父母在寻求爱侣这方面有什么发言权，而爷爷爱了奶奶一辈子，这才是他从小接触到大的感情。

　　没谁能定义什么是合适的爱情，父母门当户对，却还是半路分家，爷爷奶奶扶持一生，没有被疾病分开，爷爷找了整整十三年才把奶奶找回来，这是一股力量，从小根植于程离心中。

　　他时常自省，知道自己是个固执的人，那股力量早就长成苍天大树，强大到足以抵抗一切。

　　遇到姜之以后，这股力量有了实质，他那株大树有了可以攀附的地方，自然就不会放手，会紧紧缠他一辈子。

　　「姜哥」，程离蹭了蹭他的头：“我会跟你一起面对的。”

　　“废话，”姜之笑着看他，“你当然要跟我一起面对，难道出柜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告诉你最好有点紧迫感，别以为我爸不会揍你。”

　　“没关系，揍就揍吧，揍我一顿能让他们把宝贝儿子给我，也值了。”

　　“你怎么这么会说啊，嘴这么甜，嗯？”

　　“嘴不甜怎么让你开心？”程离翻起身把姜之压在床上，“我不止会说，还会做呢。”

　　“哈哈哈。”

　　姜先生说的那个饭局就安排在三天后。

　　那人是姜先生几年前收购一家公司时的合作伙伴，当时两人一个找关系一个融资金，配合比较默契。

　　但私下还没来及深交时，他们一家就居家迁往国外定居了，这次回来听说是为了孩子国内高考的事情。

　　“小程也去，”姜先生心情很好的样子，保姆正在给他搭配领带和腕表，“本来就是家庭聚餐，没那么正式，而且你们还都是同龄人，能聊聊天。”

　　姜夫人笑着说：“对啊，他们家孩子听说跟你们一样要高考了，小程这个大学霸还能指点指点。”

　　程离本来不打算参加他们的聚餐，被姜先生听到后不以为意，执意让他去，于是他们一行五人一起去了。

　　由应侍领入包厢时，另外一家已经到了，一进门就听见一道洪亮热情的声音，“诶呀姜总姜夫人，可算把您二位盼来了！咱们这么多年真是缘悭一面，连顿饭都没一起吃过。”

　　姜先生大笑着跟他握手，“段总太客气了，今天没外人，叫我一声老哥就行——这位就是夫人和令媛吧。”

　　姜之在进门的那一刻就傻了，他看见了圆桌旁坐得端端正正的段思，而段思看见他，同样是一脸惊讶。

　　几人入座，菜上齐后，众人才搞清了关系。

　　“这可是太巧了，嗨呀，也怪咱们大人平时没经常走动关系，居然连孩子是同学都不知道，这让他们损失了多少见面和交流的机会呀！”段思父亲大为感叹。

　　姜夫人说：“就是的，我那时还见过思思，也没想着回家跟姜之提一下，”姜夫人笑着看坐在对面的段思，“那时我就喜欢思思，又聪明又漂亮。”

　　段思有些腼腆地笑笑，又看了姜之一眼。

　　姜之装没看见，在桌子下面无语地碰碰程离的腿。

　　段太太道：“诶呦，你们家这一对儿女长得才好呢，看看，连同学都这么帅气，跟明星似的。”

　　“听说你们这次回国是为了孩子高考的事情？”

　　“对，”段夫人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思思这孩子以后还是想在国内发展，正好亲戚还有她爸爸朋友什么的都在这边，我们一商量觉得也行，这次回来就是忙给她办理入学的事情。”

　　姜夫人闻言眼睛一亮，冲姜之眨了眨，小声道：“人家以后要在国内上大学发展。”

　　姜之这次是真无语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妈还真有什么想法不成？

　　上次聚会散场后，姜之没注意段思，他也不相信段思还真对他有什么忘不了的感情，顶多是遇见了叙叙旧。

　　至于能不能旧情重燃，都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过了两年再来强求这个。

　　席间程离没怎么开口，一直在给姜之夹菜，整个人低调却又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段太太看了他好几次，似乎想开口问问，却又被程离周身那股冷淡的气质唬住了，没敢开口。

　　一顿饭，姜夫人似乎很喜欢段思，后面甚至让应侍换了位置，两人坐到一起，相谈甚欢。

　　散场后，姜之实在受不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氛围，直接去了洗手间。

　　他躲在隔间里给程离发消息，“快过来找我，我他妈想骂人。”

　　这条消息发送之后，姜之按下冲水，开门从隔间出去了。

　　卫生间里金碧辉煌，姜之洗完手后透过巨大的镜子看着自己，还没看出什么来突然看见后面有一个身影。

　　他猛地回头，就看见段思站在外面。

　　姜之皱了皱眉，回头看她，“找我？”

　　段思今天的妆容打扮都跟那天聚会时不同，脸上未施粉黛，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

　　段思歪了歪头，“你心情不好？”

　　“你找来这里，就是为了问我心情好不好？”

　　“不是，”段思低头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直视姜之的眼睛，唇角微挑，“姜之，刚才姜阿姨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回答了之后，她说你也是单身。”

　　姜之说：“我妈不知道。”

　　段思露出一个笑容，“是不知道还是没有呢？如果你不是故意想瞒着阿姨的话，我刚才不小心说出去了……”

　　“你说什么？”姜之问：“你说我有对象了？”

　　段思点点头，笑着说：“阿姨很惊讶的样子，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