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那人一怔, 听见姜之这么说突然有些瑟缩，原本嚣张的气焰大减, 看了张政希一眼。

　　张政希微微侧首,“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看不上我，这事你们第一天知道？”

　　身后有人嗤笑道：“看不上希哥，倒是看上一个在夜店打工的。”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

　　姜之眼神一变, 他身边的人喊道：“说什么呢, 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什么了？”那人无赖似的一摊手, 笑嘻嘻的,“我不过是说他看上那个打工的，就是不干净了？哈哈哈, 这可是你说的。”

　　姜之这边说话那人根本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听见这挑衅的语气，酒精一冲条件反射地就撸袖子想过去。

　　姜之一把拽住他, 目光阴沉地看着张政希。

　　岳峰他们同样没听懂那人说的话，岳峰晃晃脑袋, 出来打圆场。

　　“行了, 遇见挺巧的, 哥几个要是愿意就一起过来喝一杯，不愿意就各玩各的, 没必要张箭的。”

　　张政希那边却像是打定主意找事，有一个圆脸的男的出声道：“哟，看来你们姜哥没告诉你们那件事啊。”

　　张政希站在一旁含笑不语。

　　姜之突然就意识到他们今天是想来干什么的。

　　看来张政希已经知道他和程离的事情了, 并且, 这群人都知道了。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秒, 但很快, 他就垂下眼帘，心里一阵轻松。

　　知道就知道，他从没打算瞒过谁。

　　姜之身边的人更加迷惑，皱着眉头看张政希那边，又有几个偷偷看姜之的。

　　有一人率先开口，“玩什么挑拨离间呢，大老爷们贱不贱啊，姜哥告诉我们什么，告诉我们你是个纯种傻逼？”

　　圆脸男闻言一怒，当即踹翻了脚边的茶几。

　　巨大的声音在酒吧炸开，像火药桶的引线烧到尽头，两拨人顿时就打起来了。

　　姜之没动手，站在一边，眼神淡然地看着。

　　张政希同样没动手，他在观察姜之。

　　他知道姜之看着茫然，但心里一定在考量着什么。

　　几个月没见，姜之还是那个样子，嚣张的短发凌厉地支棱着，没有表情时整个人显得有些凶，又有些淡漠，嘴唇微抿，眼睛漆黑深邃，酒吧蓝色的光打在他脸上——

　　张政希觉得，他像一个遗世独立的神明。

　　随即他笑了。

　　姜之没动手，岳峰也没动，他在全力拉架。

　　等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酒吧的保安已经把他们控制住了。

　　有几个人头破血流，有几个人被保安按在地上还在张牙舞爪，嘴里叫嚷着不堪入耳的话语。

　　姜之坐在沙发里，突然想，他到底为什么要来？

　　如果正常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和程离收拾完行李，洗过澡，一起躺在那张单人床上，聊天，然后睡觉，明天一起去学校。

　　这时突然有人破口大骂，“姜之你他妈真够怂的，敢交男朋友不敢跟你兄弟们说？”

　　此言一出，周围安静了一瞬，目光纷纷聚集到姜之这边。

　　姜之眼珠一转，看向他。

　　“什么，男什么？”

　　“男朋友？我没听错吧？”

　　“我靠，男的？！”

　　“什么？嫂子是男的！”

　　“男嫂子？！”

　　突然有人兜头给了骂人那人一耳光，“就你有嘴，人家喜欢男的女的管你屁事！长得帅的男女通吃，你这样的有只王八看上就不错了，磕碜人来的吧！”

　　那人脖子一梗，死瞪着一双鱼泡眼，“你他妈怎么人身攻击！啊？”

　　姜之看着这一幕，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让好多在看他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之也知道他不该笑，他就是觉得挺好笑的，那个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真的很滑稽。

　　酒吧老板这时也来了，他先看见了地上被保安按住的几人，又看见了张政希。

　　他过去跟张政希耳语了几句，随后张政希点点头。

　　酒吧老板带着保安离开了。

　　说白了，不过是一帮年轻人酒后冲动，酒吧老板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这个月已经往派出所跑了三趟，再来几次这个店也不用开了。

　　被保安按住的几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个个被训得跟孙子一样，脸上却还挂着嚣张的气焰。

　　两拨人又泾渭分明地站到两边。

　　姜之知道，他们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告诉他身边的人他交了个男朋友，是个同性恋。

　　张政希突然开口，他慢悠悠道：“姜之，你真的变了。”

　　姜之知道，他自己今天喝醉了，以至于一听见张政希跟他说话，就管不住自己的腿。

　　于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跑到了张政希面前。

　　张政希比他略高一点，此时看着突然跑到面前的姜之，也有些诧异，他挑起一边眉毛。

　　姜之就保持着这个距离，问他，“你说，我哪儿变了？”

　　岳峰那边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看了，他对身边人说，“去，把他拉回来。”

　　那人踟蹰着不敢动。

　　张政希却心念电转，大胆地用手揽住姜之的腰，“你想知道，我们回去说？”

　　“回哪儿？”

　　“我找个地方。”

　　“张政希，你是不是以为我喝多了。”

　　“不敢。”

　　“那你手往哪儿放呢？”

　　张政希轻轻笑了，手却没有移动分毫，“今天很晚了，跟我回去不好吗，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姜之把手伸到腰侧，拽下了张政希的手，看着他眼睛，“我问你，我哪儿变了？”

　　张政希了然，认真注视着他的眉眼，道：“你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

　　“继续。”

　　“你跟他们聚得少了。”

　　“还有吗？”

　　“听说你上学期几次考试都进步很大。”张政希淡笑着说。

　　姜之笑了。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纯粹的东西，一种明亮的光，看见什么就是什么，带了一点不为人知的固执。

　　他说，“张政希，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

　　张政希脸上的笑容一僵。

　　姜之说，“你知道我跟程离的事了，我们在一起了，我们一整个寒假都在一起，所有情侣间能做的事我们都做了。”

　　“我很喜欢他，你刚刚说的那些改变，也都是我因为他的原因而做出的。我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是想干嘛，如果是想让他们都知道我是一个同性恋，那你放心，我会自己说。”

　　张政希脸色阴沉，“我只是想……”

　　他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之前你不清楚我和他的关系，但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应该也不想插足别人感情，”姜之很平静：“死心吧，希哥。”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大，在酒吧嘈杂的背景音下更是微不可闻。

　　姜之也不想再跟他说什么，手表的指针已经濒临十二点，他要回家了。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程离。

　　姜之凝滞住，足足有一分钟不知道作何反应。

　　程离一身黑色羽绒服，站在灯火酒绿中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一潭深渊，在苍白的脸上酝酿着风暴。

　　他看着姜之身上的灰色夹克，看着他脖子上反光的项链，再约过他看到他身后的垂着头的张政希。

　　“程离，你……”姜之往前迈了一步，突然感觉酒精有点上头。

　　半晌，程离轻轻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随后，他转身出去了。

　　姜之彻底傻了，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追出去了。

　　而岳峰看着这一幕，脑门弹出问号，觉得大脑有些迟钝。

　　刚刚他弟弟给他发消息问有没有见到姜之，他没多想，就说了在一起喝酒，结果人就找来了。

　　关键是刚才那一出看着不太对劲，程离也没说什么，冷着一张脸说了个「很好」，姜之就急的跟什么似的追出去了。

　　更关键的是，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姜之找了个男嫂子……

　　岳峰表情突然有些绷不住，这「男嫂子」该不会是他妈的程离吧？！

　　周围一群人显然也很懵，看着门口面面相觑。

　　岳峰颤抖着打圆场，“那个，我刚把我弟叫来的，让他接我回家，呃，咱们也散了吧，散了吧。”

　　那群人喝得迷迷糊糊，又莫名其妙打了一架，早都困得睁不开眼，纷纷叫着「明天还要上学」，把这件事忘在脑后回家了。

　　张政希看着姜之和程离离开的方向，眸中浮现出挣扎，他是个没什么道德感的人，真的要放弃吗……

　　姜之刚出去就被迎头的北风吹了一嘴沙子，他呸了两口，继续追在程离身后。

　　“宝宝，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程离充耳不闻，插着袄兜在前面闷头走路。

　　“宝宝，程离，”姜之上前拽住他，“你不是换灯泡吗，怎么找这儿来了？”

　　程离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他，听到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他压着怒气，“我不该找来这里对吗？我就应该一个人傻傻地在家等你，等你酒喝够了，玩够了再回来。”

　　程离气得声音直抖，“还要我做什么？伺候你脱鞋脱袜子，给你煮醒酒汤，问问你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姜之晃晃脑袋，“你胡说什么呢。”

　　程离看着他不甚清明的眼睛，只觉得一股邪火直抽得他胃疼，不想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姜之一把拉住他，反而被那股力气带得往前走了两步，“宝贝儿宝贝儿，你听我说，我今天……你听我说呀。”

　　程离看似一直往前走，其实一直在等姜之说。

　　但姜之除了「宝贝儿」和「你听我说」之外，说不出别的来，每次马上就要说了，他又来个「你听我说」。

　　程离气得没办法，突然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