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风大，我有点冷。”

　　“岳峰弟弟？”薛松惊讶了，这弟弟长得和他可一点不像，“他弟弟怎么这个性子？”

　　姜之把被子拿出来往床上一扔，踢他一脚，“赶紧滚，别碍我事，回去问问他，你怎么这个性子。”

　　薛松站起来，看着他的床眼巴巴地说:“有被罩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姜之不理他。

　　薛松走之前又想起什么，“诶对了，明晚208约酒你别忘了。”

　　明晚他们有个朋友过生日，一伙人打算从洗衣房订几箱啤酒聚一下，姜之点头，“不忘。”

　　晚上熄灯后，就是宿舍里的聊天时间了。

　　刘一玎一直是主力，他还是上铺，经常把身子伸出来说，宋西则是早早睡觉的那一拨。

　　姜之晚上也常跟他们聊天，但每次月初开学的那两天，他情绪不会太高，他也不会跟别人说他是想家了。

　　晚上好几个人憋了一假期的话此刻在不停地说，宋西已经呼呼大睡，姜之则默默在被子里想家。

　　第二天五点半起床的号角响起来的时候，一屋子人纹丝不动。

　　那真的是号角，上阵冲锋杀敌的那种号角。

　　渐渐地，有两三个动的，慢慢地，都起来了。

　　“姜之，姜之!”刘一玎在上铺边穿衣服边叫姜之起床。

　　姜之皱皱眉，骂了一声。

　　“起了!刚开学跑操不能迟到，老郭踹你。”

　　姜之翻了个身，拧着脸继续睡。

　　宋西慢吞吞过来，连人带被子地把他拽起来，然后把被子扒掉，又走了。

　　一中跑操极慢，只求整齐。

　　姜之他们这些高个子的自然是站最后一排，反正跑得慢，他几乎是闭着眼跑的。

　　直到一声慢悠悠的，“姜之。”

　　吓得他一个机灵，立马精神了，他知道自己要是睁开眼慢一点，那下一秒他屁股上可能就挨一脚。

　　一中这种老师和学生相处的模式，是他以前在市里上学从未经历过的。没有什么老师和学生是朋友的说法，对男生，骂、打，都是很正常的事，他用了一年才习惯。

　　当然，老师也分人，不是所有老师都像老郭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他身旁就是程离，后排一列人高马大的男生一起跑，胳膊时不时就会挤到，姜之竭力避免自己碰到他，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另一边是薛松，发现姜之一直往自己这边挤，就小声问:“干嘛，跑偏了？”

　　姜之瞥了眼跟在队伍旁边的老郭，说:“闭嘴。”

　　薛松又想闹，伸手捏他腰，“叫我闭嘴，你配吗？”

　　姜之怕痒，就一躲，好死不死地撞入了程离怀里。

　　姜之赶紧躲开，却发现程离虚扶了他一下，扭头看一眼，两人又相安无事地继续跑步。

　　跑完操，回教学楼的楼梯上人山人海，每个人都在慢慢挪。姜之想着回教室早读补觉，一个人在前面昏昏沉沉地走着，却好像听见了身后薛松和人说话的声音。

　　他开始没有注意，后来突然发觉这是程离的声音。

　　他意识到薛松好像在和程离说话。

　　他随意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真的是，气氛似乎还挺融洽。程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两人低声交谈得有来有往，周围环境很嘈杂，姜之没注意听他们聊的什么。

　　他嗤笑一声，昨天不是还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薛松这个煞笔。

　　早读是语文的，姜之其实语文成绩不错，大声读了几首诗之后就再也抵抗不住困意，趴桌子上睡了过去。

　　早饭在早读之后，姜之和薛松向来没去吃过，接着早读一直睡到第一节 课，然后在课上吃刘一玎带的饼。

　　第一节 是最难缠的英语课，姜之弯着腰两三口把饼塞进嘴里，趁着别人起立喊老师好的时候扭头迅速把纸袋团成团，扔向了后门处的垃圾桶。

　　——正好砸在了程离刚扔完垃圾收回来的手臂上。

　　..

　　程离看着落在手边的纸团，又抬眼看姜之，姜之眨眨眼示意不是故意的，程离手一伸从地上把纸团捞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姜之刚转回去就听见一声暴喝，“姜之!”洪虎指着他:“干什么呢你？刚上课就不老实!给我站起来!”

　　“操..”姜之低骂一声，站起来拿着书就慢悠悠从后门出了教室。

　　洪虎在后面喊:“我让你出去了吗？！站住!”

　　姜之已经出去了。

　　洪虎生气中带着尴尬，抖了一下卷子，说:“还挺自觉。”然后就继续讲课了。

　　姜之靠在教室外的墙上，闭着眼睛，回想这几天的相处，总觉得程离对自己像是有什么意见。

　　这人来的第一天，他好心过去搭话，结果爱塔不理碰个钉子，还说不用他照顾。昨晚理发也是，说要走的时候那么拽，要不是昨天那个姓张的突然出现打乱他思绪，他昨晚就该意识到程离态度的反常。

　　姜之越想越不对，还有晚上在宿舍的时候，自己跟他说话时他语气也很冷，姜之是个刺头，要是程离就是这个性格也够招他烦了，可偏偏他见过程离对别人温和的样子，怎么着，针对他？

　　这B崽子，再有一次就搞他。

　　姜之闭着眼睛想，没一会儿神志就有些涣散了，将睡未睡时耳朵边突然冒了一句，“姜之。”

　　他微惊，皱眉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大脸。

　　这是他们班的装13小能手，李天昊。平日总觉得自己跟他和薛松等人走得很近，聊天语气也是尬熟。

　　“哥们儿出来陪你，那老头讲课我快听吐了。”他嘴里虚嚼了两下，拿鞋向后踹踹墙。

　　姜之「嗯」了一声，闭眼打算靠着墙睡一会儿。

　　“咱班新转来那人我听说是岳峰他弟？”

　　“嗯。”

　　“感觉跟岳峰性格一点儿也不像啊。”

　　姜之很想问他，你跟岳峰熟吗说过话吗..其实在哪儿这种人都不少见，岳峰是B级部比较牛逼的，就有人喜欢套套近乎，仿佛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从嘴里说出来自己的身价也带着提高了。

　　姜之心情不太好，平时可能还会跟他聊两句，但现在他不想说话。

　　李天昊并没有领会，继续以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语气说:“那小子看着还挺吊，既然是岳峰弟那就照顾点，我中午去洗衣房买饭，”他动动姜之，“你去不去？”

　　“不去。”

　　“哦，”李天昊点点头，又问:“那晚上呢？”

　　“晚上再说。”

　　“行，那..”话音未落就听见后门被碰住了，不大不小的一声，刚好点燃了姜之。

　　他睁开眼睛，两三步走到后门，「咣」一声拿手里的英语书把后门扇开了。

　　班里的讲课声、说话声、窸窸窣窣乱七八糟的声音戛然而止，纷纷看向了后门。

　　程离就在后门处，此时也看着姜之。

　　姜之当着这么多人还有老师的面没有说什么，他压着怒火，极其冷峻地看了程离一眼，然后重新回去了。

　　班里又恢复了讲课声，姜之靠在墙上自己冷静，李天昊不能表现出自己被吓到了，就说:“他有病吧？太不..”

　　姜之看向他。

　　李天昊被这眼神震到了，再傻现在也知道自己招姜之烦了，他点点头，不再出声。

　　姜之正自我疏导着，就看见后门又慢悠悠被关上了。

　　李天昊眼睁睁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姜之慢慢眯起了眼睛。

　　他不喜欢窝里横，所以一般自己班里的人再怎样他也不会真的找人麻烦，更何况也没有人敢对他真的怎样。

　　但是这个程离，有点儿太不顺眼了——

　　下课铃响了，薛松第一个冲出来，“之儿，气了？”

　　姜之瞥他一眼，说:“还成。”

　　往常后门若是上课时被关住了，下课也会第一时间被冲出来的同学打开。

　　但直到现在后门还关着，显然是人都被吓着了，纷纷放弃后门改走前门。

　　姜之捡起他扔在地上的英语书，走向后门，刚要伸手开门，门就被打开了。

　　程离一张绝世小白花的脸露了出来，两人面对面站着，姜之拿着英语书一手已经伸出去了，另一手插兜，此时脸上表情不很友好。

　　而程离在那瞬间嘴角竟似乎像是勾起了一个笑容，但是极微，姜之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程离松开门把手，转身坐回去，脸上还是那个好像觉得有几分好笑的表情，“进来吧。”

　　姜之嗤笑一下，走过去，把书往程离桌子上一扔，“你什么意思？”

　　薛松一直在旁边，此刻看着气氛他伸手拦了一下姜之，扳着他肩膀往门外走，“之儿、之儿听我说..”

　　姜之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多半节课过去气已经消了大半，他现在看着凶神恶煞，其实心里已经不怎么气了。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挣脱了薛松的手，冲着程离，“说。”

　　“你是指关门吗？”程离坐在座位上，仰视着姜之，从姜之的角度能看到他俊秀的眉骨和鼻梁，嘴上像是刚喝过水，还透着些润，他轻声说:“风大，我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