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抄我作业？”

　　“好吧，数学还是有点没写完，小西数学垃圾。”

　　言亦如虽然没做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眼神就在说“你居然好意思说别人数学垃圾”，唐苏只是傻笑，言亦如心情很轻快，因为唐苏宁愿让数学不及格的楚昔西教自己写作业，也不抄数学满分的牧哲，同样没去问虽然叛逆但是成绩好的白蔺。

　　专程来找他，一个既没有好闻的信息素，还很阴森诡异的怪物。

　　言亦如没走两步，手腕就被唐苏拉住了，言亦如整个身子都很局促，肌肉也有些僵硬，跟正常人僵硬不大一样，他僵硬是真的很尸体……

　　“你是不是生病，为什么这么虚弱？”

　　“我不会生病，死了怎么生病。”

　　唐苏猜到言亦如现在的状态和那只触手怪物脱不了关系，言亦如被触手怪物送到自己身边，现在言亦如既然脱离了它的控制，就成了一颗废棋，它不会再供给言亦如必要的“生命”。

　　就像一只用到最低电量的手机，言亦如需要充充电。

　　唐苏眼珠转了转，突然抱住言亦如，言亦如这僵硬从头贯穿到脚底，当初主动要抱唐苏的是他，真被唐苏抱了，言亦如却如遭雷击，可脸色却一瞬间红润起来，皮肤也蒙上细碎的亮光，如果说邪神让他从烂泥里爬出来，那么唐苏才是真正的让他重获新生。

　　短短几天，唐苏十八年没开过的窍全在言亦如身上无师自通了，或者说十八千年，学会害羞结巴，暗生情愫，还学会成年人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苏什么也没说，言亦如背上贴着唐苏潮湿但甜蜜的温度，可能在abo人类的触觉里会嫌弃唐苏太滑太凉，但是这些对于言亦如而言是正好的。

　　唐苏的个头很小，但是言亦如能感受到他强大的生命力，严格来讲，唐苏本就超脱于时间空间，生命的局限在唐苏身上是失效的，言亦如残破的躯体被唐苏的神秘力量充盈起来，不像邪神腐烂可憎的气味，唐苏从里到外都是干净的味道，言亦如错觉自己的细胞在重建，唐苏抱着他时，他甚至幻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样你还会死掉么？就是不会动也不能说话的那种死掉。”

　　“你在就不会。”

　　唐苏心里想着，如果他不是今天临时起意主动跑来找言亦如，言亦如明天是不是会变成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窗外突然发出踢里哐啷的声音。

　　言亦如猛地和唐苏分开，他往窗口瞥去，只见两个仓皇跑路的背影，还有几声压低了嗓音的责骂：

　　“你撞到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

　　言亦如想追出去，唐苏扯住他的衣角：“是我养父母，他们带我来的。”

　　言亦如一瞬间尴尬，他跟唐苏抱在一起的样子肯定被看到了，他本来就没牧哲和白蔺光鲜亮丽，起码他俩比他像个人，唐苏的养父母对他的印象分是不是直接归零？

　　唐苏给言亦如手里塞了个东西，扭头就跑了，言亦如还想把自己作业塞给他抄来着，唐苏跑得太快，言亦如只看见唐苏的红脸蛋在眼前一晃，唐苏摔上门，已经一溜烟紧追他落荒而逃的养父母去了。

　　言亦如展开唐苏塞给他的东西，是一张狭长的纸条，因为屋子常年昏暗，言亦如便去点亮一盏灯，灯泡一闪一闪的，要哑不哑，这房子还真是破到一种细节了。

　　言亦如将纸条凑到台灯之下，看清是一张门票。

　　*

　　唐苏钻进车里，脸蛋还是红彤彤的。

　　孟烟和唐松都有点喘，心想唐苏这么呆，演一演还是能骗过的吧，两个人都用手压住嘴，别开脸，小口小口吐息着，假装自己从来没下过车。

　　唐苏：“你们跑好快。”

　　“……”

　　“……”

　　*

　　孟烟惯常给唐苏擦完身子，半夜在床上辗转难眠，唐松信誓旦旦告诉她，自己作为alpha五感敏锐，唐苏要是偷偷溜走，必然会经过他们的房门前，他也必然会听到唐苏的脚步声，唐苏肯定逃不掉的。

　　孟烟坐起身，看着唐松睡得四仰八叉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保证有几分可信度。

　　也不能怪唐松，毕竟中年alpha了，体力大不如以前，她记得刚领养唐苏那会儿，唐苏把他们折磨惨了，唐苏认生，也不拿他们当父母，稍不留神唐苏就溜了，大多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唐松和孟烟每天都在看住唐苏和没看住唐苏到处找唐苏两件事上循环。

　　所幸唐苏不会溜太远，一般站在小吃店门口闻味，不过光是这样也很折磨，唐苏跟正常小孩很不一样，即使在孤儿院经历过一大堆恶劣的事，也完全对人没戒心。

　　没戒心是一方面，完全没感情又是另一方面，就像养不熟的猫，你喂你的，他跑他的。

　　孟烟一回想刚领养唐苏的经历就头疼，幸好付出并不是没有回报。

　　第二年唐苏就完全不跑了，第三年就学会管他们叫爸妈。

　　之所以会想起这些旧事，因为有前车之鉴，孟烟知道唐苏真想溜，他们根本看不住他。

　　孟烟领养的第一年，心累到给房子里到处装上监控，结果唐苏还是想溜就溜，监控毛都没拍到。

　　唐苏真的是个很特殊的小孩。

　　孟烟下了床，披上一件针织外套，轻手轻脚往唐苏的房间走去，她先侧耳贴在门板上倾听，看看唐苏有没有翻身的动静——房间里一片死寂。

　　她小心翼翼拧开门把，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聚集着一团不正常的浓黑色，本该从窗口投进月光来，但这团浓黑色拥有某种吸光属性，让屋子陷入纯粹的黑暗中。

　　啪嗒。

　　孟烟打开了白炽灯开关。

　　她一瞬间瘫坐在地上，捂住嘴唇，孟烟觉得自己应该尖叫了一声，实际上因为惊吓过度，孟烟已经失语了，这些尖叫声，只是在她精神里发作。

　　房间里没有唐苏，只有一地被切断的灰色胶质触手，盘卷着，吸盘像一些短小的脚，吸在地板上缓慢蠕动。

　　孟烟回到床上时几乎是砸在床垫上，一头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纵使唐松睡得很死，也被孟烟惊醒了，他感觉到孟烟体温过凉，迷糊地问一句：“怎么了？”

　　孟烟两眼惊怖，但是摇摇头：“没什么。”

　　唐松翻个身，呼吸平缓，又陷入深眠。

　　*

　　言亦如翻个身，身体一僵，猛地睁开眼。

　　唐苏窝在他怀里。

　　言亦如怔住了，不过他受到的惊吓比孟烟小得多，甚至只用了几秒钟就完全接受眼前的事实，果然死人就是比较淡定吧，他挺想抱一下唐苏，不过心猿意马半天，也只是盯着唐苏看罢了。

　　唐苏在他这里不必做任何伪装，浑身被满了散发着微光的鳞片，睫毛浓密纤长，头发像水藻，铺散在他的枕头上。

　　整张床都因为这两个怪物吸饱了水，变得湿淋淋，又沉甸甸的，锈迹和苔藓加倍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唐苏睡得很香，言亦如不吵他，只在心里幻想着抱他罢了，其实连一根指头都没动过。

　　唐苏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眼珠就像浸在泉水中的琥珀，言亦如一直盯着他看，表情很冷静，不像别的alpha充满狂热的占有欲，他在言亦如眼睛里看到很多美好的情绪，这些情绪除了言亦如，唐苏没在任何一个对他产生欲.望的男人身上见过。

　　唐苏知道言亦如对他有欲.望，但很神奇，唐苏感觉到言亦如连欲.望都和龌龊不沾任何关系，也是种纯粹美好的东西。

　　趁言亦如还没来得及收敛起眼里的情绪，唐苏猛抬起头，凑到言亦如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