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透明的眼泪落在姜南星面前，姜南星不敢抬头看谢怀玖的表情，就像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她的留恋那样，她决定抽身而出了。

　　谢怀玖是值得被很多人爱着的。

　　姜南星却不想抓住对方，成为溺水者的稻草，容易两人一同坠入河底，也可能会将二人轻易覆灭。

　　谢怀玖是很好的人，但是姜南星希望她能先学会爱自己，而不是盲目地抓住每一个靠近她向她伸手的人。

　　人，永远要先学会爱自己。

　　姜南星走出去，轻轻地把门带上，临走前，又真的于心不忍，她转头留给对方一个残忍的侧脸：“怀玖，你还有你的很美好的人生，不需要在我身上寻找人生的意义。”

　　姜南星回到舞蹈室，收拾了东西就背着包下楼去，没回头看一眼走廊最里的舞蹈室。

　　她是意志很坚定的人。

　　无论是关系多么好的朋友，屡次触犯底线也不会维持表面和平，而是干脆利落地断开，就算是再疼的疤，也能咬牙忍痛撕开。

　　但谢怀玖不是。

　　姜南星和温凌一起坐电梯下楼，打了车回宿舍，离公司大楼越来越远。

　　所以理所当然地错过谢怀玖的眼泪和坚定的话语。

　　“如果我非要纠缠呢？”

　　谢怀玖更坚定，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热情，对一个事物坚定执着地追求，像是有火在她心里熊熊燃烧着。

　　就好像守财奴看为网游大肆氪金的玩家，热圈人看北极圈冷到自割腿肉开始产粮的产出人，普通人看狂热追星族。

　　她过去也不懂，为什么一些人对人或是其他虚无的事物那么执着和在意，在这一刻她明白了。

　　人是有理智的，但也会有感性的时刻，更加会为了什么奋不顾身。

　　比如这一刻，她想要漂亮，想要对方留在她身边，想要和对方成为长久稳定的关系。

　　可以吗？

　　谢怀玖往外走去，她第一时刻就把所有关于对方的信息串联起来。

　　每一次遇见，都在公司里。第一次是停车场，第二次是舞蹈室，刚才对方的神情也有意外之色……那说明没有想过她在这里。

　　整天在公司里进进出出的，是职工吗？

　　谢怀玖走出去看光荣榜，因为小猫咪变成人后也是可以掐出水的漂亮柔软，她先去看了艺人栏，最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寻找到了小猫咪。

　　照片下面有名字，谢怀玖随口念了出来。

　　“姜南星。”

　　出乎意料的耳熟。

　　谢怀玖思索了一会，没有想起什么，注意到了旁边另一个名字——温凌。她隐约记得对方是和陆里有交集。

　　切入点来了。

　　谢怀玖马上收拾了外套，拎着衣服和包走出去的时候没忘记戴上口罩，搭上出租车往宿舍方向去。

　　车开得很平稳，她的心跳却如雷。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谢怀玖推门进去，宋衫衫和路一一已经睡下了，只陆里神情焦躁不安地坐在沙发正对面，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不断换台。

　　“我觉得宋衫衫好奇怪啊。”

　　谢怀玖还没开口问话，陆里先跳了起来，说到一半也支吾起来，最后开始扯纸巾擦眼泪。

　　陆里不是喜欢流眼泪的性格，也一直觉得在别人面前掉眼泪是弱者表现。可是今天，她反常地在谢怀玖面前示弱了。

　　“我觉得宋衫衫……她真的是……”

　　陆里的眼泪掉得比话多，一激动起来咬到舌头疼得泪流满面：“我和她以前很要好的吧？”

　　谢怀玖虽然性格独，但没有到眼瞎的程度，那时候亲密无间的两人自然有看在眼里。

　　“我知道的。”

　　陆里大概是回想起了什么，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关系就恶化了。”

　　“明明我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的，但是好像突然之间，那些感情就消失了。”

　　“上次路一一生日直播，结束之后她对我的态度突然就冷淡起来了……”

　　谢怀玖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为了要到姜南星的联系方式，还是硬着头皮听下去。

　　“后来呢？”

　　“我也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可是她生气从来都不告诉我原因，只有和好才会说……”

　　“我们已经吵架半个月了……”

　　陆里说到这里，又沉默下来，没等到谢怀玖发问，她又说：“我之前……对她不好吗？我一直以来对她都很好啊……我根本就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我明明就最喜欢她了，为什么要和我吵架……”

　　陆里哽咽得谢怀玖都于心不忍起来，想办法出主意：“那你多和她说说话？”

　　“多去她面前刷刷存在感？买她喜欢的礼物送给她？”

　　谢怀玖自认为想了好办法。

　　陆里还在流眼泪：“明明以前，她最喜欢我了……”

　　相伴着度过几年的时间，对方的习惯也渐渐变成了她的习惯，那么多的回忆，不是一夕之间就可以消失的。

　　太久没落下来的眼泪堆积着快把陆里压垮，她哽咽着想把事情说清楚：“宋衫衫……其实是对人很温柔，很好的一个女孩子……我觉得很多时候很多人都对她有误解，但是她从来不去解释什么……”

　　“她真的是很倔强要强的一个人。”

　　“现在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怎么形容这种感情呢？是长久相伴的岁月，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从暗无天日到熠熠生辉，最后却走开了。

　　陆里当然想抓住那双手，但是又好像，和对方依旧背道而驰。

　　“你那天送给一一什么礼物？”

　　“水晶球？在国外的精品店里面买的，挑了好几个，可是我一回来就先给她拿过去了啊……这也要生气吗？”

　　谢怀玖看着陆里的眼睛，忽然问：“宋衫衫有和你发过脾气吗？她在我面前很少发脾气，更多的时候只是撒娇。”

　　“她好喜欢发脾气……像小猫咪，遇到漂亮之前也隔三差五吵着要去买小猫咪。”

　　“她从来没有和我发这种脾气。”

　　谢怀玖想了想，只说出了这种话。

　　人是很特殊的生物，刀刃永远对着最亲近的人，对陌生人明明礼貌客气，但对熟悉的人却动辄大发脾气。

　　“那是看我好拿捏。”

　　陆里不掉眼泪了，气氛不自觉轻松起来，她笑一下，端起水杯咽了一口水。

　　“没有，路一一才是比你更好拿捏的人。”

　　谢怀玖否决了这个答案，路一一是组合里公认的老好人，脾气软得在练习生时期就人尽皆知，是她们怀疑被人堵着要钱还会主动多掏点的类型。

　　“那是……”

　　“因为她更喜欢你。”

　　“那我们又怎么会走到今天？”

　　“你把手机给我。”

　　谢怀玖接过陆里毫无防备递过来的手机，扫了备注为“温凌”的微信二维码，回到首页时发现宋衫衫仍然是置顶，只是因为太久没聊天，落在一排置顶里面的最下一层了。

　　谢怀玖用大号添加了温凌，发去好友申请后静静等待通过。

　　把手机还给了陆里，对上一双求知欲很强的眼睛，谢怀玖咳嗽了一声：“现在很晚了……”

　　“所以呢？你就对我置之不理了吗？”

　　陆里瞪大眼睛，英气五官在此刻看起来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状。

　　谢怀玖只能说下去：“可能……我也没有像你们这样的朋友，不是很了解你们的心路历程，但是……”

　　谢怀玖回想起自己房间抽屉的某一格抽屉，里面也静静地躺着一个水晶球，她心念一动：“衫衫是不是不喜欢水晶球？”

　　谢怀玖忽然得出来一个荒谬结论，也许不是不喜欢水晶球，是不喜欢人人都有的水晶球。

　　“你抽空去看看那天的直播？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那好。”

　　谢怀玖借口困了，先一步回了房间准备睡觉。

　　陆里也没在客厅坐着，回了自己的房间，路过路一一房间时，她下意识敲了敲门，打开来只有一片黑暗。

　　路一一在宋衫衫房间里。

　　从前，那个位置和角色都是属于自己的。

　　陆里觉得心无声地塌陷下去一块，却还是转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切了小号，点开微博直接思索那一天的直播的cut，一不小心就误入了超话。实际上，陆里当然知道有那些嗑得上头上脑的粉丝存在，只是平时都不会去刻意留意他们的评价。

　　微博cp超话里多的是关于那天直播的cut，糖点分析，陆里看了半天，简简单单的对话，评论里却听取尖叫一片。

　　【想不通啊！！！嗑到衫里很好真的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搞到我们宇宙第一真的衫里很好！太爱了太爱了！】

　　【陆里，就那么喜欢我们宋衫衫吗？为什么看她的眼神那么浓情蜜意！小情侣时时刻刻都在秀救命啊！别把我嗑死！】

　　【太喜欢了……我感觉屏幕前的我嘴巴已经咧到耳根了……民政局不请自来！这对小情侣马上就结婚！】

　　看了十数条评论，陆里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还是该怀疑自己的眼睛，每一条评论都以感叹号结尾，每一个人都疯狂呐喊着“结婚民政局情侣”。

　　一时之间，陆里怀疑自己究竟是打开了什么恩爱情侣的视频，还是点开了生日直播她和宋衫衫的单独cut。

　　“我们是情侣吗？”

　　陆里突然想问宋衫衫这个问题，但是现在还处于冷战期，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决定去转发里寻找答案。

　　这会，更糟了。

　　转发里全是一些她不明所以的散文，还有完全虚构的小短文，写得比某些小说网站的文案还精彩有趣。

　　中心人物就是陆里和宋衫衫，没有故事线，主要就是两个人爱来爱去地闹别扭。

　　虽然不合理，但是看着看着，好像也有一点……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