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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非典型死囚(8)50

卿云艾艾 10257字 2022-07-16

  “我随你姓卫。”

  卫寒阅脑中一团浆糊, 只知游魂一般向前飘。

  面具早已被他摘下,又从虚软无力的掌中滑脱,「嗒」一声落地。

  他并未注意,依旧轻快地飘着。

  直至眼前出现熟悉的西府海棠, 他歪了歪头, 视线落到树下毫无杂质的狐皮毯上, 便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是周凭轼猎来的,卫寒阅喜欢在树下读书抚琴,抑或什么也不做,只细嗅清新的流风。

  仿佛倦鸟还巢, 卫寒阅本能般地坐上去,只是腰肢似也醉了酒, 软软柔柔撑不起上身,便摇摇晃晃朝一侧倒去。

  ——

  他身形轻灵, 足迹浅淡, 梼杌拿出从前做刺客时的看家本领,方艰难地顺着他离开的方向追踪而来。

  西府海棠香雾空濛, 美人趴在洁白如雪的狐皮上托腮望月,裙摆滑落至膝弯, 光洁的小腿翘起款摆, 一双赤足便也随之轻荡。

  轻薄的杭罗短衫与褙子覆在背上,身形起伏的曼妙弧度一览无余, 腰身细得不盈一握。

  夜风携露水扑来, 枝头海棠簌簌而下, 轻软的花瓣恰好坠入卫寒阅腰窝里, 犹如点缀新妆的花钿。

  美人醉眼朦胧, 目光盈盈如潋滟春水, 温柔又多情。

  梼杌将眼前一幕尽收眼底,一刹那通体酥麻如入幻梦,魔怔般屏住了呼吸。

  他渐渐走近,足音轻得几不可闻,唯恐惊飞花间浅眠的蝴蝶。

  卫寒阅乌发间的小花便在此时冒了出来,随着规律的呼吸轻轻舒展又蹙缩。

  梼杌浑身的血液仿似都逆流回心头,一瞬爆沸如岩浆,烫得他眼仁赤红,寸寸焚成焦土。

  他跪地伸手,轻轻碰了碰卫寒阅头顶那朵招摇又可爱的小花,细腻柔软,如同触及卫寒阅的面颊。

  可卫寒阅这样柔弱娇怯,他反倒不敢再行孟浪之举,只滚了滚喉结,展臂将虚软轻盈的卫寒阅抱了起来,回身向自己的居所行去。

  ——

  卫寒阅醒时竟无宿醉的不适感,仿佛只是自一场沉眠中醒来。

  眼神无意间一转,便与床边之人四目相对。

  一瞬间,卫寒阅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燕鸣湍。

  早在梁上时,卫寒阅便发觉这梼杌与燕鸣湍生得九成九像,譬如从前的岑淮酬与顾趋尔,教人难以分辨。

  梼杌身子板得像木头桩子,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措辞,卫寒阅已先问道:“我为何在此处?”

  梼杌连忙解释道:“你醉酒晕倒了,我便将你带了回来。”

  卫寒阅施施然道:“那便多谢了,叨扰多时,我该回了。”

  他起身作势要下床,梼杌未及细思便伸手拦他,卫寒阅眼波飘来,梼杌一时只能干巴巴道:“你别走。”

  卫寒阅眼睫一眨,蝶翼翕动一般,问道:“为何?”

  梼杌被他那双剔透柔和的琥珀瞳一望,不禁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心悦你!”

  卫寒阅颇为惊诧地抬眼,目光却渐渐淡下来,质询道:“可王上看中我何处?除了这幅皮囊,你对我的名字、来历、喜好、性情皆不得而知,又凭什么说你心悦我?因为你撞见过我沐浴?因为你碰了我头顶的花?”

  “不是,不是!”卫寒阅疾言厉色,梼杌语无伦次,眉心拧成矮丘道,“我说不上来……可那时狻猊跑去你家中,我去寻它,站在你门外的那一刻,或许、或许我便……可我那时连你生得什么模样都不晓得,我不知为何……”

  卫寒阅静静听着,心中渐渐升起一点近乎荒谬的猜测。

  【小克。】

  木屋里的小狸奴在他脑中「喵」了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世界的人物共用一个灵魂?】

  【阅崽……】

  【我知道了。】

  卫寒阅仰面注视梼杌,倏然向他靠近,冷木樨香争先恐后攻占嗅觉,男人躁动的心绪瞬间被抚平,可转瞬间丹田处又似有灼灼烈火无声燃起。

  卫寒阅将视线定格于男人左侧眉峰处——那处有一道窄窄的缺口,与燕鸣湍的一般无二。

  “你不担心我别有用心?”

  梼杌轻哂道:“我哪有什么值得被觊觎的,你若要什么,尽管拿去便是。”

  “倘若我要整个宝帐岭你也给吗?”

  梼杌抚弄他垂落的袖缘道:“印信在书房密室,多宝阁第八行右数第二列的狼首向左拧三圈,匣子唔……”

  卫寒阅手掌往他唇上一盖道:“我的住所要朝阳,窗前要有花,房里要有琵琶。”

  ——

  冬去春来,雁往又归,卫寒阅在宝帐岭已度过了三个年头,简直乐而忘返。

  然而小克突然提醒他孙新丰日前称帝,国号为「吴」,而穆隐深在孙新丰麾下已成了万夫长,目下正在虔州凤池郡,已僵持半年而久攻不下了。

  卫寒阅一挑眉道:“升迁速度这么惊人?”

  【他自从投了军,次次进攻都不要命,每每半只脚踏进好鬼门关,又有惊无险地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很快孙新丰就注意到了他,赏识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悍勇,所以……】

  卫寒阅行至牖前,凝睇那两棵西府海棠道:“实在舍不得宝帐岭……但我们该出发了。”

  ——

  梼杌来时便见卫寒阅只身着寝衣给琵琶擦核桃油,薄纱似的烛火铺在他仿若黑缎的浓密长睫上,他整个人如同沐浴在圣光里,安静温柔得不可思议。

  看得男人几乎嫉妒起琵琶与烛光来。

  狻猊伏在卫寒阅脚边,全然没了号令群獒的威仪,谄媚地舔丨舐卫寒阅扶住琵琶边缘的指根,将白润如脂的皮肉弄得湿乎乎的。

  梼杌冷笑着把它拎去门外,而后自己将卫寒阅抱到膝上,黏黏糊糊地赖着不肯走道:“穿这样少,着凉如何是好?”

  卫寒阅被他吻得说话断断续续的:“梼杌唔……你今年多……多少岁?”

  梼杌终于略略松了对他的禁锢,答道:“二十六。”

  “这样老?”卫寒阅虽晓得他比自己的人设年龄大一些,却未料有六岁之多。

  梼杌张了张唇却无从辩驳,或许在旁人看来他正当盛年,可与将将二十岁的小郎君相较自然是略显沧桑了……

  卫寒阅踯躅道:“你当真一直是童男子?”

  梼杌不料他质疑这个,整个人似一只被引丨爆的火丨药桶,急切道:“这还有假!遇见你之前,我连手都没用过,我只喜欢你,也只同你唔……”

  卫寒阅塞了块糍粑到他嘴里,截了他接下来的荤话。

  “那你一直名唤梼杌吗,没有正正经经的名字?”

  “或许有罢,只是不知为何,我对十二岁前的过往毫无印象,连年岁都是看长命锁的雕刻推断的,此后我在这山野里自生自灭,更没有什么正经名了。”

  男人说着,蓦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求郎君替我取一个,我随你姓卫。”

  卫寒阅端详他少顷后道:“「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我从前有把遗落的佩剑,名唤「辘轳」,不若你替我填了这空缺,此后唤作「卫辘轳」?”

  梼杌反复念了几遍,又环着他的腰去吻他道:“给我取了名,我可得缠你一辈子了。”

  卫辘轳吮着卫寒阅舌尖,手也不老实地去揉他耳垂,白软透粉的一小团很快便红起来,怯生生地打着颤。

  他又得陇望蜀,扳指上的隼头抵在怀中人清峭的下颌角处:“有没有再亲厚些的,只你唤的……”

  卫寒阅一面承受他恣肆的吻,一面左手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书下「猃猲」二字,推了推卫辘轳示意他瞧。

  卫辘轳忍俊不禁,鼻尖抵着卫寒阅颈侧,笑声沉沉引得人耳根发痒,他佯怒道:“你说我是狗?”

  卫寒阅知他并无恼意,拍了拍他脑袋问道:“那你是吗?”

  卫辘轳按着他手腕搂在自己颈后道:“是。”

  “我是郎君的狗。”

  他叼住卫寒阅颈子上一点软肉,饮糖蒸酥酪一般又抿又含,卫寒阅只是微微收紧手臂,卫辘轳却已意动情动道:“你多唤我「猃猲」,我什么都答应你……阿阅,阿阅……郎君……”

  卫寒阅任他耳鬓厮磨,轻声道:“我得走了,猃猲。”

  卫辘轳动作一滞,继而若无其事般继续缠他,臂膀越箍越紧道:“想去哪里玩一玩?我同你一道。”

  卫寒阅语气中似有清愁道:“我有不得不为之事,不能带上你。”

  “但你当晓得,”卫辘轳紧紧盯着他,饥肠辘辘的猎食者一般疯狂道,“我必定去寻你,我是死了也离不得你的。”

  不过色厉内荏罢了,卫寒阅指尖轻刮他眉峰上的断口道:“倘若真有重逢之日,我不会再丢下你。”

  “此话当真?”

  “言出必践。”

  卫辘轳深吸口气问:“何时动身?”

  “现在。”

  话音刚落,卫辘轳臂弯一空,卫寒阅如来时一般乘风而去,毫无留恋。

  门外狻猊似有所觉,「砰」一声破门而入,对着虚空狂吠起来,惊飞枝头无数鸟雀。

  卫辘轳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将手收回道:“你有什么好叫的。”

  “他又不会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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