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展明又要伸手揽秦黎明的肩，却被秦黎明一个闪身避开了，他匆忙抬头瞄了一眼张徒明，“你们快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为什么我要回去？”张展明尚且不服，“说好了让我住一晚的，亲哥啊，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张徒明显然没有和他说话的耐心，一伸手便把他给拽了出来，张展明这么高的一个人居然被张徒明拽了个踉跄，虽然嘴里还是不服，但都被张徒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秦黎明暗自叹了口气，正要关门，张徒明又叫住了他，

　　他说：“秦黎明，刚刚是我把话说重了。”

　　秦黎明点点头，想说一声没关系，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徒明再荒唐的事也都对他做过，他也从来没有怪罪过他。

　　张徒明又说：“你这小区太破旧，晚上记得关好门窗。”

　　秦黎明的鼻头又开始没出息的发酸，他有些憎恶自己，好像成了一个思春期的少女，他的情绪本不该如此多变并且脆弱，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近乎无坚不摧的。

　　.

　　五一假期，是培训班最忙的时候，秦黎明原本是没有假期的，可是在劳动节当天，张叔叔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一起去城郊烧烤。

　　这大概是他们家庭聚餐，秦黎明早在几天前就听张展明说过，现在他们张家就剩三个光棍，又都互相不太对付，所以他爸才会经常性的组织一些聚餐增进感情。

　　张展明缠着秦黎明让他陪着一起，可秦黎明并不愿意再去往张徒明的枪口上撞，能避则避吧。

　　可这次是张叔叔亲自请他，就连措辞也说得他难以拒绝，就像是把他当成了自家孩子，如果不去便是拂了面子，甚至还贴心地帮他把课都给调好了。

　　秦黎明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只是不知道徒明知道他要去的话会不会臭脸。

　　秦黎明是坐张叔叔的车和张展明一起过去的，张徒明后到，自己开车，两手还提了满满当当的食材。

　　秦黎明坐立不安的毛病又要犯，想要替徒明分担一下手中的负担又被张展明抢了先，他只能略显尴尬地挪了回来，四处张望远处郁郁葱葱的群山。

　　好在洗菜的工作缓解了他，他洗菜可是一绝，正在他埋头狠搓之时，张叔叔又把他叫了回来，“黎明，你不用去做这些，让张展明做，平时都是大家服务他，今天也该他服务服务大家，你过来，跟我和徒明聊聊天。”

　　秦黎明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围着一方小石桌，正对面就是徒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总觉得徒明像是瘦了一些，棱角如同刀削，虽然就在对面，竟像是未曾蒙面的陌生人。

　　秦黎明扯着自己的衣角，他身上的这件衬衫还是徒明之前给他挑的粉蓝条纹，也是他从徒明哪里带走的唯一一件衣服，徒明说这件上身最好看。

　　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就鬼使神差地将他套在了身上，如今这件材质并不算薄的衬衫热得像铁，竟是要把他给活活烤化了。

　　“黎明啊。”张叔叔问，“你最近和徒明有经常出来聚一聚吗？”

　　“我……”秦黎明看张徒明面容冷淡，并无要讲话的样子，只得笑着打圆场，“我们都忙，徒明更忙，有时间的话，会，会聚的。”

　　“要多见见面才是啊。”张叔叔说：“徒明这孩子性格犟，像我，如果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我帮你说他。”

　　似曾相识的话张爷爷好像也说过，秦黎明当时还听不出什么弯弯绕绕，如今再回味一遍，心却突然咯噔一下，同时多了一丝不可置信出来。

　　他急忙抬眼去看张徒明，张徒明却淡淡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张叔叔又说：“我知道徒明肯定有很多做的不周到的地方，黎明你多担待，我啊，其实巴不得我们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如果刚刚还很隐晦，那如今已经算得上露骨，秦黎明半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展明却突然端着一盆菜冲了出来，同时大声嚷嚷着一屁股坐在了秦黎明身边，“什么成为一家人？我跟你说啊爸，他可是我的。”

　　张展明的手指头直勾勾地对准了秦黎明，又被张叔叔一巴掌扇了下来，他骂骂咧咧地把这小儿子撵走，留下秦黎明和张徒明大眼瞪小眼。

　　秦黎明紧紧扣着桌子边缘，微风也不足以使他凉爽。可他看徒明穿得并不比他薄，但却清爽干净，没有一丝同他一样的窘态。

　　“你不用多想，”居然是张徒明先开了口，“我爸知道我的性取向，是他想当然了。”

　　“什么？”

　　“他觉得你很适合我，也觉得我对你有意思，所以想当然了。”

　　秦黎明控制不住地追问，“为什么说想当然？”

　　“你不是不愿意吗？”张徒明蹙眉反问，同时低头点烟，“怎么，现在人这么多，你又不避讳聊这种话题了？”

　　“我看你和张展明混的挺好的，原来你也可以和同性恋好好相处啊。”

　　“不过也难怪。”张徒明闷头猛吸了一口香烟，“你也确实是张展明会喜欢的类型。”

　　“什么类型？”

　　“你对自己的认知真的是很不明确啊。”张徒明轻笑，“他就喜欢你这种白白的，脸小小的，又容易害羞的人。”

　　秦黎明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张徒明难得地笑了一声，“秦黎明，你怎么还是这样，动不动就起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啊。”

　　说罢张徒明非常短促地抬了下眼睛，“我时常都在怀疑我爸是不是同性恋，不然怎么能生出来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就连喜好都容易撞型。”

　　“可是张展明不喜欢我。”

　　“你是个傻子。”

　　“可他确实不喜欢我。”

　　张展明确实爱跟他开些口头玩笑，但也只是开玩笑，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个身高体强的小崽子，喜欢肆无忌惮的撒娇，这种亲近实在是和暧昧无关。

　　不像徒明，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性格，却让一切事情都拉扯着变得粘稠，骂也不是滋味，疼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