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没说话。

　　杜衡想了想，到底还是说：“如果你先生太优秀的话, 可能你女儿会对他更加依赖。”

　　宁嘉愣住。

　　回到家里，杜衡的话在她耳中回荡。一开始她觉得荒诞，后来仔细一想，竟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

　　心情更加郁闷了。

　　韩霖也发现了她的异常, 这日教完茜茜功课, 过来叫住她：“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宁嘉原本拿着水杯要去客厅倒水，闻言停下来, 看向他：“？”

　　韩霖静静望着她。

　　这两天她安静了很多，跟往日跳脱的模样大相径庭，甚至还憔悴了。

　　他心里不是很舒坦，像被剜了一下。

　　“有什么事儿吗？”她抿了抿唇。

　　韩霖拍拍身边的位置，语气很温和：“坐下来，我们聊一聊。”

　　宁嘉最怕他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那势必要聊一些比较严肃的话题。而那些话题，恰恰是她内心不愿意去面对的。

　　他一旦不跟她打闹，她对他还是有些敬畏的。

　　不过，她还是在他身边坐下。

　　有些事儿，确实应该聊一聊。

　　“我看你最近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的吗？”韩霖问她，“有事情一定要说，要沟通，我们是一家人啊。”

　　宁嘉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到底还是开了口：“你不觉得茜茜特别依赖你吗？”

　　韩霖眉头微锁：“确实有点。不过……”

　　宁嘉咬唇：“我感觉她有恋父情结。”

　　韩霖都笑了：“谁跟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吗？你想太多了，你平日多跟她接触，她就跟你亲了。”

　　宁嘉：“不是的，我感觉她特别黏你。”

　　韩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宁嘉白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无语：“我会这么小心眼？”她是真担心女儿成长有什么问题。

　　韩霖：“那我改天跟她聊一聊？”

　　“好吧。”

　　“别不开心了。”他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宁嘉把他的手打开：“你别跟哄女儿一样哄我行不行？我又不是茜茜。”

　　韩霖都笑了：“你乱说什么啊？我哄她有哄你这样？”

　　他平时就教教茜茜功课。

　　不过，她的话倒也对他起了一点警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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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韩霖跟茜茜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她不怎么缠着韩霖了。不过，也没怎么跟她亲。

　　宁嘉更加担心了。

　　茜茜看到她还有些害怕的样子。

　　宁嘉心里受伤，闲暇时把事情跟周晓彤一说。

　　周晓彤说：“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孩子嘛，长大些就好了。你要多跟她相处啊，还有，脾气别这么暴躁。”

　　宁嘉：“我脾气很暴躁吗？”

　　周晓彤：“你要听实话吗？有时候还有点蛮不讲理。”

　　宁嘉：“……”

　　她真有这么糟糕？

　　她回想一下，自己在跟韩霖就某些问题上有些争执时，好像确实都是他让着她。

　　他一直都包容着她。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孩子面前也是这种不良形象？

　　宁嘉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日，她还去问了育儿专家，深刻意识到自己平日的作风可能也有点问题。回去以后，她主动拖起了地板。

　　魏源送茜茜回来时，正好看到，人还楞了一下。

　　茜茜也有些愣怔的模样。

　　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她拖地板，大眼睛扑闪扑闪，奇怪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宁嘉有些脸红。

　　她把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感觉自己平时在孩子面前可能真的挺不像一个妈妈的，也难怪孩子不跟她亲。

　　而韩霖，更一个长辈。

　　温和、宽容，又有原则。

　　孩子虽然小，也是能明辨是非的。

　　这么想，她更加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荒诞了，也有些内疚。

　　“回来了？”她对茜茜笑了笑。

　　茜茜看着她，点了点头。

　　魏源看着母女两人，很识趣地打了招呼退走，给她们留了私密空间。

　　只剩下两个人时，茜茜有些拘谨，宁嘉也有些紧张。

　　她这时才意识到，平日和女儿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要不要喝点牛奶？”宁嘉问她。

　　茜茜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妈妈。”

　　宁嘉正要弯腰的手顿住，心里一阵心酸。她居然跟她说“谢谢”？她平时真的有这么糟糕，都不大关心她吗？

　　宁嘉再次反思。

　　给茜茜拿了牛奶后，她帮她把吸管插入了牛奶盒子里，递给她。

　　“谢谢妈妈。”茜茜捧过来，坐到座椅上开始啜起来。

　　宁嘉看着她乖顺的模样，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平日是有多失败啊？

　　“今天学校做了什么啊？”

　　“搭积木。”茜茜停下来，奶声奶气地说。

　　“所有小朋友一起吗？”

　　“嗯。”

　　“茜茜要不要跟妈妈一起搭？”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

　　宁嘉去房间里拿出了之前买的那套积木，在地方铺开。铺开以后她才想起来，这套积木难度挺高的，她之前搭了很久都没有搭成型，还是韩霖帮的忙。

　　这么想，心里不免发虚。

　　但是，看着茜茜满脸希冀地望着她，她觉得不能退缩，硬着头皮跟她一起搭建起来。

　　茜茜的兴致挺高昂，搭着搭着，跟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不似平日那么沉默寡言。

　　宁嘉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盘膝坐在地上跟她一起玩。

　　奈何手艺不佳，搭出来的东西有些四不像。

　　茜茜望着她手里奇形怪状的东西，表情有些疑惑：“妈妈，这是什么？”

　　宁嘉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心不跳：“宝塔啊。”

　　“宝塔？”茜茜的表情更疑惑了“……可是，老师搭的宝塔好像不是这样的。”

　　宁嘉表情镇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宝塔的形状可多了，这只是其中一种。妈妈搭的跟你老师搭的不一样，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样啊。”她似乎信了些。

　　宁嘉松了口气。

　　差点，差点她努力经营的长辈形象就又毁于一旦了！

　　身后这时却传来笑声。

　　宁嘉回头。

　　韩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他往那宝塔一扫，眉梢微挑，表情有些古怪。

　　宁嘉老脸一红，想着他可能在那看很久了，面上就窘得不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你教茜茜搭宝塔的时候。”

　　“……那你怎么不出声？”

　　“看你们搭得那么有兴致，不忍心打扰。”

　　宁嘉：“……”是看她笑话吧！

　　太过分了！

　　韩霖不开玩笑了，在她身侧坐下，倒也没揭穿她：“爸爸跟你们一起搭，好不好？”

　　“嗯嗯。”茜茜点头，很开心的样子。

　　一家三口围成一个小圈，慢慢开始了搭建城堡。

　　宁嘉时不时看看韩霖。

　　他头脑灵活，手也巧，搭的比她搭的美观很多，构造也比较靠谱。

　　但是，茜茜不懂，看看他搭的，又看看她搭的，倒也没感觉出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是偶尔好奇地问：“妈妈，你搭的怎么跟爸爸搭的不一样啊？”

　　宁嘉只能满嘴跑火车：“你爸爸搭的比较传统，那都是看教材来的，妈妈的这个比较创新，是自己独创的。难度更高，明白了吗？”

　　“哦哦，那妈妈真厉害。”

　　韩霖忍着笑，差点忍不住。

　　趁着茜茜低头的空当，宁嘉横了他一眼，大有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他要是敢揭穿她，晚上就去睡沙发吧！

　　韩霖很是知情识趣，不该说的一句都没说。

　　宁嘉满意地收回目光，心情好多了。

　　终于在女儿面前挽回了一点形象。

　　虽然她搭的东西不靠谱，但是，城堡最后还是成型了。茜茜开心地围着城堡转了两圈：“爸爸妈妈真棒！”

　　“要不要拍张照片留念？”韩霖问她。

　　“要要要！”茜茜拍手叫好。

　　韩霖笑了笑，回房间拿相机去了。

　　出来后，他设置了定点照相，然后跟她们母女俩站到了一起。

　　三人一起比手势：“耶——”

　　一家三口，正对屏幕留下灿烂的笑容。夕阳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洒下一地碎金。宁嘉回头看看女儿，又看看自己的丈夫，鼻子忽然有些酸。

　　有时候，家庭是需要经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