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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千里相许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68章 沉沦

第68章 沉沦

苏眠说 9858字 2022-07-06

  “我喜欢!”阿苦笑道,两手比划着道,“我们可以在这里建一座木屋,地面搭得高一些,不要沾着潮气;那边向阳的石头上可以晾衣服,我还能晒药草;你不是会武功?我们搭一个灶台,做几张桌椅,还有,还有床……”

  他安静地看着她叽叽喳喳,心绪随着她的设想渐渐欢悦地漂浮起来。这样避世隐居,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觉得很满足。她蓦然回头,便对上他那双深深凝注着她的眸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呢,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轻声说:“我需要衣服。”

  她的脸红透,“这个,还真的只有等杜医正来……”

  ***

  阿苦的性子是说做就做,容不得一点拖沓,暮色之中,已开始动手搬木材,到月色浓时,两人已搭好木屋的一部分构架。阿苦拍了拍手,甚是得意地道:“今晚在烽燧里再睡一夜,明天就能住进这里啦。”

  未殊肩头有伤,阿苦都不许他搬动重物,这会儿看着这树在荒天野地之中几根潦草的直木,心中慢慢地,竟是叹了口气。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抹去了阿苦额上的汗水。阿苦觍颜一笑,“我也该去洗洗了。”

  未殊的手却轻轻划过她柔嫩的脸颊,他的表情很郑重:“阿苦,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不自然地道。

  未殊微笑,“若不是你,我肯定不愿花时间做这些事情。”

  阿苦打了个哈哈,“那是我比较能来事儿。”

  “……”未殊想了想道,“也许吧。”

  阿苦拍掉了他的手,大咧咧地道:“我去洗澡啊,你不准偷看!回去,回烽燧里养伤去!”

  “你是不是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未殊被她推着往那城墙下走,一边道,“一个放牛的男人,偷走了仙女的衣服?”

  “你是说牛郎织女?”

  “对,”未殊点头,“就是牛女二星。”

  阿苦狐疑地攒了眉,“你想说什么?”

  “你今天,害我没有衣服穿,”未殊回头看她,夜色之中,他的眼里浮荡着星光,“是不是故意的?”

  片刻之后,一声尖厉的叫喊响彻整座无名山谷。

  “你无耻,你耍赖!”阿苦尖叫道,“你知不知道我才是女的?!你都是仙人了,你还要做仙女吗?!”

  “不对吗?”未殊还在想象,“无妄正可以做那头老牛……”

  七日后,当杜攸辞第三次来到龙首山中送东西,未殊的伤势在阿苦的调理下已好了不少。两人已经搭起了简单的茅屋,扎好了床榻,做出了木桌木椅,院落里甚至还晾起了药草。

  杜攸辞的手指轻轻敲着藤木编织的桌子,感慨道:“你真不像是在逃亡。”

  未殊侧首,目光追随着那个忙进忙出的娇小身影,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淡笑,“她比较能来事儿。”

  “……”

  未殊转过头来,“往后你也不必常来,以免引人怀疑。”

  杜攸辞道:“我也的确是很忙的……”

  阿苦这时候端来了两碗水,放在桌上。杜攸辞摸了摸,碗是用碎陶片粘起来的。这小丫头,怎么就那么有活力,能那么快乐地做事情?

  “我知道,”待阿苦走了,未殊才发话,“圣上伤势很重,你身为太医署的医正——”

  “你便好好呆在这里吧。”杜攸辞笑起来,“如花美眷,如画江山,多少人羡慕的。”

  杜攸辞离开后,未殊仍坐在院中没有动。

  阿苦站在门边,看着昏黄的暮色一点点吞噬了他的背影。她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他感觉到了,回头,对她摇了摇头。

  杜攸辞还是不肯说。

  不肯说小葫芦他们现在如何了。

  阿苦的心沉了一沉,面上却扯出笑来:“我将你打的山鸡烤了一部分,腌了一部分。马上要落雪了,吃食不好找,明日咱们多去打些野味来……”

  “想在这里过冬吗?”他却发问。

  阿苦一怔,“……不好吗?”

  未殊看她半晌,“好。”

  两人吃过了晚饭,便挤在一张简陋的床榻上聊天。被褥是杜攸辞带过来的,柔软的,能令人回想起纸醉金迷的西平京。阿苦呆呆地望着房顶,那里有些漏光,冷冷的月华射入来,浸得人一身寒意。

  未殊因为肩伤的关系,七天以来都是侧身而卧,背对着阿苦。这样也好,他也怕自己情不自禁。没有了肢体的接触,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七个晚上,才发觉原来对方的世界都是那么精彩,而自己过去竟都没有认真去了解过。

  阿苦说起九坊,说起扶香阁,说起莫先生和窦三娘。未殊想了很久,只想起自己救过的人中有一个大伯是姓鲁。

  “鲁伯伯你见过的。”阿苦笑道,“我跟他约好了讹你钱呢。”

  他记不起那人的样貌了,只道:“你们手法不高明。”

  阿苦一愣怔,“啊?”

  未殊顿了顿道:“你应该直接把自己衣裳扯烂了再来讹我……”

  阿苦坐起身来,看他半晌,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打跌。

  他稍回头,漫漫然看着她的笑。月光自她背后缓缓流动过来,少女的发丝轻飘在银色的幕景里,她好像已然成为了他的天和地。

  真是很可怕的事情——有这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忽然成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可以假设她的离开,不可以想象她的伤悲,不然自己会死,真的会。

  她低下头,声音虽远,却幽幽地挠人:“你在想什么?”

  未殊张口,半晌,道:“我在想,怎样才算成亲?”

  阿苦被问住了。

  两人在床上,一坐一卧,大眼瞪小眼。

  终于,未殊扶额道:“我回去问问无妄……”

  “不要不要!”阿苦连连摆手,问了无妄哪里还能有安宁?“这样,”她自作聪明地道,“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成亲。就在这里,就我们俩。”

  未殊怔了一怔,看向她,月光之下,女孩的目光坚定如磐。他撑着手慢慢坐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安静地抬起了手臂。

  她咬着下唇偷觑他一眼,轻轻靠入他怀中。他收拢了臂膀,薄唇贴在她的发丝上,声音低如地底的冰泉,清冽,藏了无穷尽的秘密:“到了那天,你想做什么?”

  阿苦闷在他怀里发笑。

  “嗯?”他低头。

  “我呀,”她的腔调一本正经,红透的脸却深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见,“我想睡了你。”

  ***

  初冬,山谷中愈来愈冷,瀑布水流愈弱,河面上凝了脆弱的薄冰。候雁早归,鸟兽藏匿,未殊已猎不到更多东西。

  杜攸辞已有五日没有来,往后大约也不会来了。

  不知为何,未殊心中隐约竟感到轻松。明明知道杜攸辞不来绝非好事,只能说明西平京的局势愈发紧张,但他却侥幸地希望自己和阿苦永远避开那个世界。

  他过去觉得无所谓的,现在惊觉那个世界会伤到阿苦,他便宁愿自己做个懦夫。

  阿苦擎着烛台进来,荆钗布裙,另一手提了药盒,道:“可以拆纱带了。”

  未殊自窗边回过头来。今晚月色晦暗,天市垣星辰隐隐难见,风冷欲雪。每在夜中抬头,总是习惯性地判断星相,可是见到了眼前人,他才发现那些过去自己引以为豪的本领已经没有了更多的用处。

  他已经不再是舍卢可汗身边的年幼军师,也不再是司天台里的容成仙人。

  他唯一的身份,只不过是阿苦的师父而已。他必须借由眼前这个女孩,才能知道自己是谁。

  少女在他身边坐下,将他的衣襟解开,肩头缠满纱带的伤口赫然在目。面对他光裸的身躯,她的耳根红了红,却装得很镇静,一圈圈小心翼翼地将纱带拆下,又敷上捣好的药。手指在他痊愈的创伤处按了片刻,她忽然发话了:“杜医正几天没来了?”

  未殊静了片刻,“圣上伤势凶急,杜医正自然很难外出……”

  “可是圣上还没死。”阿苦的声音轻缓,好像很从容,目光却是颤抖,“他没死,便肯定下大力气搜查,查不到我们也会查到九坊。小葫芦已经被关起来了,我娘他们只怕也逃不过——会不会杀头?”

  未殊回过身来,女孩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幼鹿。她咬了咬唇,想低下头,却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了下颌。

  他悄然探身,薄凉的唇线印上了她的眼。

  “不要怕。”他哑声说,“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她在他的唇下眨了眨眼,“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话,亲了她一下,又乖乖坐回去。阿苦没来由地悻悻,给他换好最后一次药,揽好了衣衫,犹豫了片刻,双臂从后方环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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