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余粮上交了，秦念从公社汇报工作回来了，也带回了供销社的收购人员，收走了大队五分之一的鸡鸭和杂交猪。

　　当晚大队就分了钱，每家至少分到三四十块钱，喜得社员们见牙不见眼。

　　一周后，秦念又从公社带回了“先进集体”的荣誉，还带回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入学名额。

　　前者让富江大队的社员们腰杆直了，嗓门大了，碰上别的大队的人，下巴都能抬高三分，然后就跟对方说起自家的小秦书记，那是又美又能干，还能带着大伙发财的好书记，惹来一众艳羡的目光后，飘飘然走了。

　　等到秦念被别的大队的干部们围住后，她才知道自家的社员们都把她吹上天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而后者大学生的名额，让村里的知青们都躁动了。

　　秦念走在路上，就不时遇见一两个热情的知青，还有直接上她家送礼的，但都被她婉拒了。

　　就连婆婆胡桂兰也来找过她，因为杨青山的四弟今年夏天就高中毕业了，城里的知青都要下乡，他这个本来就出身农家的青年自然回到了大队。

　　胡桂兰只说一句话：“要说评劳动模范，你四弟肯定评不上，要是论文化知识，你四弟不比那些知青差。当然选谁不选谁的，还得靠大家选，我就是来给老四提个名，你别为难，也没别徇私。”

　　说完就走了，秦念都没来得及说话。

　　其实，她也在考虑这个名额如何评选，才能让社员们心服口服。

　　但她还没有想出方案来，村里就有声音说，这个名额要给村里贡献最大的人，那就是咱们小秦书记，结果这个说法得到了大队大多数人的赞同。

　　等到杨青山下班回来，村里的传话已经变成小秦书记要去读大学了，新书记要选谁的问题。

　　还有人安慰杨青山，说小秦书记去读大学，三年后也会回来的，毕竟他们两口子感情那么好。

　　妇女主任也特意提醒他，让他上炕的时候做好措施，别让小秦近期怀孕，不然挺着孕肚上大学可就辛苦了。

　　从村口到自家院门，不过短短两百米，杨青山遇到了好几波恭喜他的、劝慰他的、以及提醒他的村民，直到石头站在自家院门口远远喊了一声“爸爸回家吃饭”，他才得以从人群中走出来，推着自行车上坡，推向自家院子。

　　“爸爸，你怎么不高兴？”

　　石头肚子饿了，本想拉着爸爸快点进家门，但看了他的脸色后，便将小手缩了回去。

　　杨青山低头看向儿子：“你妈妈今天做了什么？”

　　“跟往常一样啊，去大队部开会，然后上工，下工后回来给我们做饭。就是今晚上没做肉，只炒了鸡蛋。”石头有些遗憾的说道。

　　杨青山：“……”

　　说话间，父子俩到了院门口。

　　秦念在井边洗手，看见他们俩就催了一声：“你俩动作快点，吃完饭还得去方爷爷那边。”

　　杨青山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去那边做什么？”

　　秦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送他们三个过去学画画学音乐，他们都去学了半年了，你不会忘了吧？”

　　杨青山张了张嘴，最后道：“忘了。”

　　边上的石头撅了撅嘴：“爸爸什么都能忘了，就是忘不了工作。”

　　不怪石头怨念，因为他生日那天，因为犯错太多，没吃上自己的生日蛋糕，而且爸爸也出差了没回家。

　　杨青山：“……”

　　饭后，秦念送三个娃去那边，杨青山居然也跟上来了，秦念便猜测石头那句话起了作用。

　　所以等把孩子们交给几位老师后，杨青山叫她出来单独说话时，她便点头跟着出去，猜测他要跟她说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白天秋高气爽，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秦念忍不住抱住了胳膊，余光瞥见杨青山在解扣子，她忙道：“你别脱衣服，脱了我也不穿。你有话就赶紧说吧，说完进去就不冷了。”

　　杨青山动作一顿，放下手，望着她道：“你要去读大学，孩子们怎么办？”

　　秦念一愣：“你听谁说我要去读大学？”

　　杨青山唇角抿直，道：“我进村的时候，许多人跟我说，劝我不要阻拦你的前途。”

　　秦念哑然失笑：“什么前途啊，不过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专业还不能自选。”

　　杨青山紧绷的神色略有缓和：“你不打算去？”

　　秦念点头：“对，这次不打算去，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三个没人照顾。”

　　“秦念。”月光下，杨青山的目光变得柔和，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微微有些哑，又朝她走近一步。

　　秦念意识到什么，开口笑道：“你别误会，我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并不会为了谁，为了什么事而改变。还有，我们最初定下的约定，我一直在遵守。”

　　杨青山的脚步顿住，望着她道：“那天并没有什么约定，我一直跟你说的是，我对婚姻是认真的。”

　　秦念错愕地抬头望着眼前冷着脸的男人，脱口道：“所以那天你耍着我玩呢！”

　　“秦念，”杨青山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又深又沉，“我从来不把婚姻当儿戏，最初的时候我让你离开，是你自己要留下的。”

　　“我留下是当保姆的，不是给你当妻子。”秦念挣了挣手没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