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一边听着一边思考，一个对于他来说几乎素昧平生的人在讨论着他们之间的友谊——考虑到他的经历，其实这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怪事。

但他的思绪随着小加里·奥布莱恩的话语停下而终止，他想要问小加里·奥布莱恩为什么停下，却碰上了对方的凝视，每一秒都像是一层浸透水的湿厚深蓝棉布裹在他的身上，看他能否在自己窒息之前找到正确的答案。

而提姆·德雷克总是能找到答案。

“所以，我已经想过办法了吗？”

“三万五千五百八十二。”他报了一个数字，接着说道：“有三万五千五百八十二次克洛伊的死亡，是在你的计划下发生的。”

这个数字太过于庞大，以至于失去了它本来应该代表的绝望和恐惧，就只单单成了一个数字而已。

小加里·奥布莱恩看向提姆，他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向小加里·奥布莱恩，没想到小加里·奥布莱恩居然还笑了起来：“放心，我没有说让你负责的意思。”

“我只说，你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甚至还跟我一起时空旅行过——”

他们一起时空旅行过，提姆想道。他们一起奔走应对，他自己为对方出谋划策，最后只能一筹莫展地看着克洛伊死在面前。而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可能只是尽了最大努力去救朋友的妹妹，和克洛伊不过一面之缘，然后便生死两隔，那个提姆·德雷克又会怎样想呢？

他闭上眼睛，想象克洛伊死亡的画面，没有那种让人压抑悲伤的昏暗天色和狂风骤雨，阳光晴好得让他清晰地见到被血液浸透的长发，失去光辉的瞳孔，血色褪尽的肌肤。鲜血滴落，揉碎进土地，他踏进血泊中——他甚至能够听到那声音在脑中重现——看向绝望的朋友抱紧无法拯救的人，然后他自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一个响指打破了他脑海中的想象，小加里·奥布莱恩凑近了，伸出手使劲晃动他的肩膀：“醒醒！”

“没事。”提姆抬起手做了个自己已经清醒过来的手势，他揉揉自己的眉心：“我只是——”

“看到了一些因为时空悖论而存在的残片。”小加里·奥布莱恩替他补充完：“因为我的存在会让这个时空变得不那么——牢固，所以你想得太深可能就会见到不应该存在的记忆。”

说到这里，他稍微退后了一步，又笑起来，他右侧有一颗虎牙，似乎没有去找牙科医生看过，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来，却不显得古怪，反倒为他平添了魅力：“不过，让你别想得太深反而像是我在难为你。”

“好了，提姆，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想让你内疚或者是让你谢罪自杀之类的，你可别把自己的脑子给弄乱了。”小加里·奥布莱恩又重新坐会自己的椅子里：“就像我跟你说的，你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他看向提姆，收起了笑容，他看向提姆，目光坚定而认真：“提姆·德雷克，你已经做了所有作为朋友能做的事情。现在，做点男朋友该做的事情吧。”

他等待着提姆的回复，他期待着那一瞬间他们之间并肩作战过的默契和信任能够重新奇迹般地降临，他的计划将会顺利无阻地进行。

然而提姆抬起头，小加里·奥布莱恩叹了口气，他看见的又是那个永不放弃的红罗宾，他就知道这一次不会那么简单。

“提姆，我知道你喜欢大团圆结局，但是你得承认，你和我已经用尽办法，我们甚至还找过康纳和沃利……”

而提姆·德雷克打断了他的话：“是的，那个时候的我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但是现在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小加里·奥布莱恩不留情面地说道。

“不，不一样。”提姆摇摇头，他坚定地说道：“这次，我们有克洛伊。”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

这还是小加里·奥布莱恩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急躁，提姆·德雷克在一旁看着，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将他身上那一层神秘而又从容的，由时间构筑而成的先知者外壳残酷地剥落，剥出了小加里·奥布莱恩不安恐惧的内壳。

还没等提姆问他理由，他已经冲到面前，双手攥住他的领口，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对他最后的阻碍发出威胁的低吼：“你一个字也不许说！”

提姆的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地先将对方手往下压去来脱身，然而他想要借机将小加里·奥布莱恩双手反剪擒住的时候，小加里·奥布莱恩也就势借力向后猛撤一步，让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这次简单的交手让对方冷静了下来，小加里·奥布莱恩整整自己身上凌乱的衣服，举起双手道：“抱歉，一时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