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妄之回头看去, 眼睛一亮，是程赢。

　　只见原本还在数十步之外的人，轻轻一跃来到他的身前。

　　程赢没有理会安娘子刚刚的问话, 而是第一时间伸手扶起徐妄之来：“还好吗？”

　　徐妄之摇头：“我没事。”

　　发现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安娘子嗤笑了一声：“这位小郎君倒是心狠, 如此娇俏的美人, 说……”

　　话刚说到一半, 抬眼对上程赢冷厉的碧眸，安娘子心下一惊, 再说不下去。

　　“程赢？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的碧眸太过显眼, 就算多年未见, 安娘子还是认出了他。

　　程赢竟然没死？

　　犹记得当年魔宗盛会，他就站在尊主身后, 分明极得尊主器重, 后来不知为何触怒了尊主, 就再没听过他的消息。今日却出现在安阳殿，还与这凤庆城少城主举止亲密, 这背后……

　　“难道你想与魔宗为敌？”

　　尊主抓这凤庆城少城主，是与程赢有关？安娘子心中暗自揣测。

　　“不是我想和魔宗为敌。”程赢上前一步, 将徐妄之护在身后，“你想拦我？”

　　从程赢刚刚露的那手, 安娘子便已经知道如今的自己不是程赢对手。

　　但尊主开口要的人, 她总不能就这样放过，否则明日尊主来了, 死的就该是她了。

　　安娘子也不废话，反手为掌，朝程赢攻去：“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人从安阳殿带走。”

　　与此同时, 她身后侍女们的目光则落到了徐妄之身上。

　　灵力汇聚掌心，程赢抬手，接了安娘子一掌，同时长剑出鞘，剑势逼人，直取对方。

　　安娘子不敢相迎，急速后退躲开。

　　她所练功法本身攻击性就偏弱，是暗地里出手惑人心智的手段，如今和程赢对上，自是胜算不高。

　　剑意却是急射而来，生生断了她半截青丝。

　　两人交手的同时，黑暗之中几道人影窜出，剑光如电，斩断了向着徐妄之呼啸而来的凌厉长鞭。

　　“少爷，我们来晚了。”

　　行甲将徐妄之护到身后，低声请罪。

　　看到他们，徐妄之彻底放下心来：“无妨。”

　　“少爷，我先带你走。”向善护着徐妄之后撤。

　　行甲他们断后。

　　徐妄之脚步匆忙：“我被封了灵力，无法御剑。”

　　闻言，向善松开剑柄，催动灵力，长剑横立悬于两人脚下。

　　他护着徐妄之踩上剑身：“少爷站稳了。”

　　下一刻，长剑腾空，带着两人飞远。

　　半空之中视野广阔，徐妄之看见了安阳殿西侧火光正盛处。

　　“到失火那处去一下。”

　　“是。”虽然不知道徐妄之想做什么，但向善还是下意识听从，尽管他们明明急着逃跑。

　　长剑停悬于火光之前，徐妄之一眼便看见了躲在暗处互相推攘的师兄弟。

　　“高元，周岭。”

　　躲在草丛里的两人听到声音，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人，才反应过来抬头。

　　“安娘子的人已经被我们拖住，你们今晚不逃，明日就难了，自己想好。”

　　说完，徐妄之才吩咐向善：“我们走。”

　　高元和周岭面面相觑片刻。

　　周岭劝道：“师兄，我们听少城主的吧。”

　　高元也不犹豫了，站起身来：“快走。”

　　……

　　黑暗之中奔袭一段时间后，徐妄之回头见身后没人跟上来，问向善：“你们有约好过后在哪里汇合吗？”

　　向善：“有，程修士让我们到最近的留阳城，那里有剑宗分部，魔宗应该不会太过放肆。”

　　“好。你们这么快就解决鹿城的事了？”

　　他们能这么快解决鹿城的事情还能顺利找到他，实在超出了徐妄之的预期。

　　“程修士……”向善欲言又止，“还是等程修士和您解释吧，主要是程修士的功劳。”

　　徐妄之皱眉：“他可有受伤？”

　　向善叹了口气：“自从少爷失踪，除了必要的布署，程修士几乎没有和我们讲过话。”

　　这虽只是大半天的时间，但这期间程赢的状态有多可怕，只有他们几个目睹了全程的人心里清楚。

　　徐妄之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腰上一紧，被人从向善剑上揽了过去。

　　熟悉的怀抱让徐妄之心底一松：“程赢？”

　　程赢从背后抱着他，带他越过向善，才在他发上轻轻一吻：“嗯。”

　　“你没受伤吧？”徐妄之问。

　　程赢：“放心，我没事。”

　　留阳城很快到了，向善和行甲带着试炼会的函信敲响了留阳剑宗宗门，很快就有弟子出来招待他们。

　　“时辰已晚，先委屈几位在客房休息，等明日弟子再禀报师尊。”带路的弟子礼数周到。

　　徐妄之他们只想先安顿下来，倒是不在意这些。

　　“无妨，是我们叨扰了，诸位去休息吧，我们自便即可。”

　　弟子抬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专门招待客人的别院。

　　几人一路奔袭还是有些狼狈，徐妄之让人都先回房间休息一晚，其他的明日再说。

　　向善和行甲他们听命退下。

　　只有程赢，留在屋里没有离开。

　　“我灵力被封了，你能解吗？”徐妄之眼神柔和下来，问他道。

　　程赢伸手捏着他的手腕：“安杏用的是魔宗的手法。”正巧他会解。

　　“你和她认识？”徐妄之问。

　　程赢：“在魔宗时有过几面之缘，也不算认识。”

　　“哦。”徐妄之其实也知道大概就是这个可能，但还是问了。

　　温热的灵力钻入徐妄之筋脉。

　　“为何不问我和魔宗有什么渊源？”程赢垂着眸，掩下问这问题时自己心中复杂的心情。

　　徐妄之从不问他过往，让他偶尔会想，是不是对方并不在乎。

　　徐妄之：“我知道魔宗之前想杀你。”

　　程赢又问：“不好奇魔宗为何想杀我？”

　　因为他知道呀……徐妄之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只能反客为主：“你愿意说吗？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回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听他这样说，程赢才稍稍放松了些，抬起眼与徐妄之对视：“我没有什么需要瞒你的，只要你想知道。”

　　徐妄之看着他，感觉到体内灵力恢复运转，手心朝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松开的手掌中：“嗯，我想知道。”

　　这一聊，两人便聊了整整一夜，从江家收养到魔宗收留，从江显南的背叛到选择留在凤庆城，从曹不宁的器重到两年限期追杀令……

　　“选择留在凤庆城，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利用你躲过魔宗的追杀，但不知何时起，就再没起过离开的念头……”

　　明明最开始只是觉得仿佛变个人的他有趣，但后来，眼里就只看得到他了。

　　程赢倾身，吻上徐妄之。

　　只是不知何时，怀中的人才能对他袒露心扉。

　　安杏说的，曹不宁想让他回到该去的地方，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吻温柔缱绻，徐妄之闭上眼，几乎醉在其中。

　　屋外已然晨曦微露，直到程赢主动退开些许，徐妄之才恍惚清醒。

　　“这一天太过漫长了，睡一会儿？”程赢的语气极轻。

　　听着他在耳边的温柔低语，徐妄之乖乖地在他肩上蹭了蹭：“嗯。”

　　这一睡，再醒来时，已是晌午。

　　程赢就坐在床边，见他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笑着道：“我已经同留阳城剑宗的人打过招呼，这几日我们可以在这里安心修养。”

　　“魔宗的事有跟他们说吗？”

　　程赢摇头：“我瞒了下来，此事暂时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一旦被外界知晓，等同于把徐妄之推到了风口浪尖，需要面对明里暗里的窥探。

　　“我也是这样觉得。”徐妄之的顾虑比较简单，他无法同其他人解释魔宗为什么盯上他。

　　昨晚上聊了太多前尘往事，徐妄之反而忘记问程赢鹿城的事情。

　　“鹿城的事已经解决了？”

　　程赢点头。

　　徐妄之：“竟如此顺利。”他都要怀疑程赢是不是开挂了。

　　程赢回想在鹿城内的异常：“我那时候满脑子想着找你，迫切想解决鹿城谜案，奇怪的是，一个个疑点自然而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接受信息并处理，流畅得仿佛我曾经处理过同样的事情一般。十分顺利地找到了造成城中百姓中毒的源头，也找到了下毒的人。”

　　“出城的时候行甲他们已经把消息发回三禾剑宗，要求他们派人过来处理后续事宜，我是直接去找你了。”

　　徐妄之：“那个下毒的人呢？”

　　程赢：“……放心，他没办法再作恶了。”

　　他那时候情绪有些失控，那人又极不配合，下手不免重了一些，便生生抽了那人灵根锁在一个废弃的地下囚牢，只等剑宗的人过来将人押回去接受审判。

　　嘴上虽然问着其他问题，但徐妄之脑子里思索着的却是程赢刚刚所说——疑点自然而然出现在了他眼前，仿佛他曾经做过同样的事一般……

　　“你刚刚说……”

　　他的话还没问完，门突然被敲响了。

　　向善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话里是憋不住的笑意：“少爷，程修士，淮阴剑宗的人也入府借住了，神色都很难看的样子。”

　　徐妄之勾起嘴角：“他们估计要气坏了，晚到一天而已，没想到你已经解决了任务。”

　　程赢笑着捏了下他的脸：“不用管他们，而且，不是我，是我们解决了任务。”

　　“听你的。”对于躺赢这件事，徐妄之毫无愧意。

　　程赢：“你刚刚想问什么？”

　　徐妄之想了想，摇头：“没什么。”

　　他自己的事情也一团乱麻，程赢这事更是毫无头绪，说出来不过平添烦恼，还是暂且按下不提吧。

　　“我有些饿了。”徐妄之道。

　　程赢揉了下他的脑袋，站起身来：“你先洗脸，我去给你找吃的。”

　　“嗯！”徐妄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