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 周洛被插上氧气瓶，他的一切指数终于正常了起来，但整个人还是在昏迷之中。

　　程芷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后去了主治医生办公室。

　　她进门的时候医生正背对着她在电脑上输入着什么。

　　听到声音医生回过头，见是她来了，他抽出一本病历。

　　“病人患的是偏执型精神障碍。这次发病的原因是受了严重的刺激，导致的面赤，呼吸困难，而后昏迷。病人有无家庭史和过往病史？”他凝重地看着病历问。

　　程芷回忆着周洛之前的言行，“家庭史的话，他的母亲是有的，过往病史的话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童年受过一些刺激。”

　　“你是他的家人吗？”医生看她一眼, 还以为她是病人的姐姐。

　　“我不是。”

　　那医生低头在病历上写了什么，“那就尽量确定一下有没有吧，还有短时间内不要让他再受刺激。这几天让他配合一下吃一些抗精神病药物，再观察个几天就出院吧。”

　　“好，谢谢医生。”

　　程芷回到病房，周洛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想了想, 她拿起包, 掏出包里周洛的手机去了走廊。

　　他巴不得她看自己的手机，早就把密码在她耳边说了几十次。

　　翻开通讯录, 她看到一个叶伯伯, 似乎是个算亲近的人, 于是就碰碰运气打了过去。

　　电话没几秒就拨通了，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您好，打扰您了，请问您是周洛的亲戚吗？”程芷小心翼翼地措辞。

　　“对, 您是？”中年男人的嗓音醇厚又柔和。

　　得到他的肯定，程芷松了口气，“周洛现在在人民医院，能麻烦您过来一趟吗？”

　　那边顿了一秒，很快就回应了她，“没问题。”

　　挂断了电话，程芷还是觉得这个周洛亲戚的声音在哪里听过，她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着却无果。

　　返回病房，她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周洛沉静的睡容，疲惫袭卷了她。

　　她只知道他有个精神病的母亲，却没想到周洛也会有精神障碍。

　　也是，想起上次他母亲发作时候癫狂的样子，如果周洛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没有点心理阴影才奇怪。

　　但要是他每次都这样发作一下的话，她还怎么提得出分手？

　　所以那一刻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对周洛的疼惜还是恐惧占了上风。

　　叶柏来得很快。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程芷怔愣了好几秒。

　　“叶经理？”她这才反应过来周洛的亲戚竟然就是叶柏。

　　“阿洛怎么样？”叶柏面色如常地询问程芷，一点都不惊奇，显然先前早就知道了。

　　程芷回过神，“叶经理，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到了走廊。

　　“医生说是偏执型精神障碍。刚刚已经询问了我一些遗传史和过往病史。不过我不是很清楚，等会麻烦您过去再说一下。”程芷据实说了。

　　“我知道这孩子从小是古怪些，没想到他还是受了他母亲的影响。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这个病。”叶柏叹了一口气。“那这次是发生什么了？”

　　说到这个，程芷很不好意思说出口，“晚上我和他提了分手，没想到他就这样了。我先前根本不知道他有这个病，抱歉。”

　　叶柏恰到好处地露出些惊讶，“是不是他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等他醒了我就说他。不过阿洛这孩子先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只有他读大学了，才老是提起一个女孩子。我这才知道是你。”

　　之前阿洛第一次拜托他在公司帮他盯着女朋友的时候，他就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子对阿洛是很特别的。

　　程芷见叶柏只字不提别的，知道他说是要骂周洛，其实内心都是向着他的，也就打着哈哈应着叶柏。

　　他们出来也没有多久，病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周洛的声音。

　　“芷芷，芷芷。”周洛醒来没有见到程芷，又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不禁内心发慌，下了床只想回去。

　　“你起来干什么，赶紧躺回去。”程芷和叶柏推门进去就看见周洛拔了氧气管就要往外走，她急得吼了一句。

　　“阿洛，听话，快躺回去。”叶柏跟在程芷身后进来。

　　一见到程芷，周洛就卸下了所有防备，委屈的情绪直往上涌，他扯住她的衣角跟她撒娇，声音颤颤的带些哭腔，“芷芷，你终于来了，你刚刚去哪了，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程芷把他扶到床上，“别闹，乖乖住院，我们要观察几天。你现在人怎么样？”她伸手按了床上的救护铃。

　　“我已经好了。我根本没事。”周洛急着证明自己，做了几个伸展动作。

　　医生很快就来了，他问了周洛一些问题，说氧气瓶不需要插着，很快就走了。

　　周洛被迫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程芷，时不时还要她喂水果吃。

　　叶柏坐了一会儿，见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便识相地起身，“阿洛，你没什么事伯伯就放心了。小程阿，阿洛就交给你照顾了，可以吗？”

　　被长辈这样拜托，程芷自然不好拒绝，再说她本就打算今晚留下来。“好，叶伯伯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在周洛的使眼色下，叶柏很快就离开了。

　　待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俩，周洛的眼圈又开始泛红了，“芷芷，你先前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的。”他用颤抖的手去包住她的手不愿意放开。

　　程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哄住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周洛得到她的肯定，微微起身紧紧抱住了她，星眸弯成了月牙，“我就知道芷芷不会离开我的。”语气里满满的依赖。

　　程芷任他抱着，垂下长睫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临睡前，在周洛的强烈要求下，程芷还理了把毛巾给他擦了擦身子，最后又被他拉上床跟他一起睡。

　　虽然是陌生的环境，而且病床也有些狭窄。但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让程芷一闭上眼睛，所有的疲惫就涌了过来，不愿再想那么多，她沉沉睡去。

　　只有周洛躺在她的身侧，面无表情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他知道自己有精神疾病。

　　这一次发作的症状和上一次几乎一样。

　　但距离上一次发作已然是两年前了。

　　他记得那一次，是因为程芷和部门的一个男生单独出去办事了。

　　但他隐藏得太好了，程芷只以为他是占有欲强吃醋了。

　　也是那次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不正常了。

　　他就是这般自私。

　　明明知道自己有精神疾病，却还是要把程芷捆在身边。

　　程芷醒来已是第二天了。昨天她把大半位置都留给周洛，自己蜷缩着，因此有些腰酸背痛。

　　“芷芷，别离开我，芷芷。不分手。”周洛似乎是做了噩梦，紧锁着眉头，小声地梦呓着。

　　“周洛，醒醒。”程芷推推他。

　　周洛终于睁开了眼，一睁眼下意识地要找她，待看到她好好地在自己面前，抒出一口气。立时粘上来抱住她，面色委屈的不行。

　　“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程芷叹气，拿了一张纸巾帮他擦泪。

　　周洛抽着气，纯黑的星眸里蕴着泪光，“梦到你不要我了，怎么求你，你都不理我，还是，还是要走。”

　　“没有走。只是做梦而已。快吃饭吧。”程芷哄着他，把病床下面的桌子架起来，又把粥端过来给他。

　　周洛把手藏在后面，光明正大地提出要求，“要喂。”

　　他的孩子气让程芷哭笑不得，只能拿过汤勺舀了一勺粥，吹了一下后喂到他嘴里。周洛极其配合地含着汤勺全部都咽了下去。

　　由于周洛粘人功夫了得，程芷基本上一天都在绕着他转，上班也请假了。

　　她下午抽空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陆嘉奕早上就给她发消息了。

　　【今天是请假了吗？怎么了？】

　　她刚给他回了一句，周洛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周洛住院了，我得照顾他。】

　　陆嘉奕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神色一凝，随即给她回消息。

　　【怎么回事？严重吗？地址发一个给我，我去看看。】

　　他当然不是这么好心想去看周洛，是怕程芷要照顾他劳累不过来。拧了拧眉心，凤眸闪过不悦，心里想着那个人又作什么幺蛾子。他刚把事情都揭发给程芷，让她坚定分手的决心，后者就进医院了，不用想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联系。

　　周洛出来就看见程芷拿着手机好像在给谁发消息，眼底暗流涌动，面上扬起一个笑，“芷芷在给谁发消息吗？”

　　“没什么，我今天没去上班，陆嘉奕问了一下，说也想来看看你。”程芷说完把手机放在一边

　　虽然满意程芷没有隐瞒他，但周洛听到后半句还是抿着唇有些不情愿，“他来干什么？芷芷陪着我就够了。你不用让他过来了。”

　　对此程芷都随着他，“好。你快回去躺着吧。”

　　周洛突然觉得待在医院里也不错。

　　这样程芷因为要照顾他就不能去上班了，他也可以每时每刻都看见她，至少不用提心吊胆地提防着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