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坐上出租车，小混混今天已经坐了好几次，可是这回不是逃走，也不是被捉回家，而是和弟弟共同面对问题，见家长，承认他们的爱情以及……爱情的结晶。

　　“你刚刚和他们怎么说的？”快到目的地了，小混混攥了一路的拳头才松开。他很小声发问，几乎是贴着弟弟的耳朵，毕竟还要防着前面的司机师傅听见。

　　“就直接说了。”脏脏也同样对着他的耳朵，“哥你别怕，有什么事让我来说。”

　　“当时你爸什么反应？”小混混又问，现在他算是彻底想通，总掖着藏着不行，他们的孩子迟早会出生。既然选择了要它，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去爱它，承认它？自己逃避的不仅是自己的情况，还要将孩子的身份一起隐藏下去。

　　“就是那么说的。”脏脏的态度异常坚决，“他说先让我带你回来，正好我行李还没拿，晚上一起拿走。我买了好多礼物给你，还有……给它。”

　　说着他看向哥哥的肚子，坐姿的话比站姿更明显了。

　　小混混也看向肚子，一关一关的产检下来马上就要奔着孕7月去了。过了20分钟，出租车停下，目的地到了，两个人牵手下了车，又一次走进这片安宁静谧的小区。

　　到现在脏脏都没找到回家的感觉，他的家永远都是哥哥的房子。父亲的车就停在院子里，他也没打电话通知他们，直接敲了门。

　　敲门声同样敲击在小混混的心口，几秒之后门就打开了，弟弟的父亲站在门内，一时之间双方无言。以前他多多少少都要含胸，现在也不用装了，大号卫衣藏不住肚皮上的凸起圆弧形，这可不是假装吃撑能糊弄过去的。

　　轮椅的动静打破短暂沉默，小混混循声望去，和轮椅上的女人打了个照面。而仅仅是这样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是弟弟的母亲了，他们好像啊，脸型、眼睛和下巴，哪哪都那么像。更别提那颗位置如同复制粘贴的泪痣，不带一点偏差。

　　“快进来，快进来。”脏脏的父亲瞬间缓过神来，赶紧让开了门口的通道，“你们快到了的时候可以打个电话的，我出去接一下。”

　　脏脏握紧哥哥的手，生怕他一会儿退缩。小混混看着弟弟的脚后跟，两个人从门口来到了客厅。客厅里多了好些花，显然是特意从阳台搬到室内的，最中间放着弟弟的行李箱。大大的行李箱上有密码锁，锁着他和宝宝的礼物。

　　身后一直跟着轮椅的动静，小混混好奇地回过头看，发现弟弟的妈妈也在好奇地观察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惨痛，她眼里仍旧有少女的光芒，丝毫看不出怨恨。

　　“坐，快坐。”脏脏父亲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开场白，只能让两个人先坐，“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啊？这……”

　　直接进入正题，小混混也没料到如此迅速，刚坐稳的屁股下意识往上抬，可是又被弟弟按下了。脏脏是有备而来，什么都不说，拿出双肩背里的文件夹。

　　文件夹是他最重要的物品，里面放着哥哥的检查资料。他把上次做过的B超造影单递过去，所有答案不言而喻。父亲和妈妈立刻凑到一起去看，两个学识渊博的人仿佛看不懂方块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辨别。

　　“我来解释吧，你们不用研究了。”脏脏只想快刀斩乱麻，多拖延一分钟哥哥就多难受一分钟，“我哥……他有了，是我的，已经6个多月了。他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被爸妈抛弃了，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他捡到我那年爷爷刚刚去世没多久。”

　　父亲忽然抬起头来，方才在电话里听完还以为是幻觉，现在人证物证都在眼前了。这太不真实，太不真实，可是自己又没有在做梦。

　　妈妈的反应倒是没有那么大，而是静静地聆听着，用眼神示意儿子继续往下说。

　　“他和正常的男人不一样，但是他不是不正常，只是特殊而已。”脏脏无地自容，“出这种事主要怪我，不怪他，但是孩子既然有了我会负起责任，我们打算要它。”

　　小混混这时点点头，不再那么害怕了。既然弟弟在自己和家人当中选择前者，那么这一步自己也要迈出去。孩子是两个人的，勇敢也要双人份。想要这个孩子吗？小混混一开始还没有多少感觉，只觉得既然来了就不能不要。可是慢慢地他才挖掘出内心真正的渴望，他想要，想要和弟弟有一个家，两个从小相依为命的人多么希望有一个家。他们会一起照顾宝宝，带它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拍照，给它做肉包子，晚上一起辅导作业。

　　有家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他迫不及待。

　　“请你们不要对我哥有偏见，他一直都很害怕，不敢承认也不敢让别人知道，甚至还想偷偷跑掉。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你们伤害了他，就是伤害了我。”脏脏握紧了哥哥的手，“他不是怪物，他只是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人。我今天和你们说这些话也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你们，我和我哥要有孩子了，我们会把它好好养大。”

　　小混混再次点了点头，既然别人可以勇敢面对这一切，那他也可以。

　　父亲和母亲暂时都没有反应，可是父亲的情绪波动都写在了脸上。他稍稍往前走了半步便停住了，再次看向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刚刚找回的儿子，一个是养大了儿子的人。而这个人，其实也没有多大，他这个年龄放在别人家里也是个大孩子，刚刚毕业没多久，工作经验都没积累起来。

　　然后他又看向手里的B超，该有的已经非常清晰了，那是一个小胎儿的侧影。

　　这是自己孩子的……孩子？

　　他再次看向眼前，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碰了一下他的肚子会有那种反应，原来差点拆穿这一切。也就是说，这1个月来自己每天都去照顾一个怀孕的人？

　　纵是再有渊博的知识也无法处理接连的感叹号，他从一个孤家寡人到找回儿子、找回曾经的恋人、再发现儿子又有了孩子，竟然只经历了几个月？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是……是真的吗？”处理了几秒，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顾不上分析男生为什么也能怀孕，“为什么不早说？”

　　小混混歪了一下头，嗯？什么为什么不早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早说？我刚做好心理准备……

　　这时，脏脏父亲手里的B超单忽然被人抽走，轻飘飘到了母亲的手中。男人或许迟钝，但是女人，特别是生育过的女人，对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从他们两个人一起进屋她就看出来了，儿子的恋人确实有了身孕。

　　真是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现在她看向B超，升腾起的感受除了惊讶还有熟悉，她惊讶于弟弟的恋人居然如此不同，也对造影的图像感到眼熟。19年前，自己也曾经拿到过一张这样的化验单，有个小生命在肚子里住了10个月。

　　除了图像，底下还有数据分析，胎儿发育良好，20周。也就是说这是上个月的检查报告。看着看着她就笑了，想起了曾经当母亲时的快乐时光，只不过那段时光太过短暂，然后就是长久的思念和缅怀。

　　单子轻轻放在膝盖上，她拿起了腿上的纸笔，一笔一划地写。

　　[他小时候照顾了你，现在让我们来照顾他吧，还有你们的孩子。]

　　一整行，短短十几个字，小混混看完之后低下了头，眼圈不由自主发热，发烫。他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一连串的提问，可是他们竟然没有围绕自己的身体特殊性问问题。这不对劲，小混混能从他们脸上看出震惊和疑虑，任谁听到这种消息都会被震动，思维受到冲击，他看出他们很想问明白的，可是竟然没有问出口。

　　“真的么？”脏脏看向妈妈，比起和父亲交流，母子之间的情感疏通更为流畅。

　　“你怎么不早说啊？”脏脏父亲也暂时将震撼抛之脑后，现在不是震撼的时候，“家里也没准备什么……你们吃饭了没有啊？”

　　小混混看向弟弟，脏脏也看向了他，两个人站在统一战线。

　　“这种事应该早点和家里说，现在临时准备就手忙脚乱的。”脏脏父亲确实手忙脚乱了，房子里忽然多出许多人，他鼻梁骨酸到了刺痛，“在这里好好住，好好住，大人们现在都在，有什么问题你们不要冲动，咱们好好谈。”

　　脏脏妈妈又亮出一张纸来。

　　[是不是该去医院了？我们一起去吧。]

　　小混混正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忽然一下子被接受了还真不适应，早知道就不用跑了啊。也就在这一秒内，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胎动异常明显，显然在为他们高兴，也在和家人们打招呼，宣告它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脏：和爷爷奶奶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