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对视了起码有一分钟，陈明瑞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顺着寻盏的视线看到坐在豪车里的戎霜旋，替他捏了把冷汗，眼看车子启动，车窗逐渐关上，他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塞回他的口袋，用力往前推了他一把，“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放在平时陈明瑞不会有胆子吼他，但今天情况特殊，他清楚地知道寻盏在大小姐面前一直扮演的是乖乖仔的角色，早晚有一天会露馅，就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下好了，很可能被目睹打架的全过程不说，身后地上还躺了几个嘴里不停哼哼的，旁边全是碎玻璃片，人证物证俱在，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小旋。”

　　寻盏猛地反应过来，冲过去拍打窗户，再次徐徐降下，她神色寡淡，“上车吧，这地方不准停，等会交警要来了。”

　　闻言他立马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速度之快像是生怕她中途反悔。

　　车内开了暖气，吹得人昏昏欲睡，寻盏想要解释，不知从何处说起，戎霜旋发出短促的笑，反倒让他汗毛竖立，“你还挺能耐的。”

　　“说起来我都没见过你打架的样子，很帅。”

　　分辨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车开到一半，寻盏受不了车里奇怪的氛围，吩咐司机靠边停车，戎霜旋恍若未闻，任由从缝隙中涌入的冷风吹动她的发丝。

　　司机找借口下车抽烟，将空间留给他们，往前三十米才有路灯，周围黑漆漆的，饶是车标再怎么扎眼，此刻也不过是淹没在黑暗最普通的一员，有路人走过都不会施舍半点注意力。

　　像是有一把刀悬在头顶，寻盏胡乱而急切地吻了上来，她的话让他如烧红的烙铁被放进了冷水中，思绪渐趋清明，“一件小事而已，你慌什么？”

　　因为太久没喝水，加上天气干燥，戎霜旋的嘴唇起了皮，一撕扯就渗出血迹，难怪寻盏刚刚尝到了腥味，昏暗的光线下原本淡淡的纹路十分明显，宛如一条条细长的沟壑。

　　“刚才我和陈明瑞正在吃饭，是对方先过来挑事，我气不过就动了手。”

　　算是解释戎霜旋看到的那一幕，她却转了话头，“不是说你们关系一般吗？一般的朋友会大晚上约饭不回家？我看他还挺关心你的。”

　　这话寻盏没法接，只能想办法装糊涂，“可能是我说错了，我和他已经认识四五年了。”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这次寻盏不再遮掩，“我不想让你误会，我的朋友可能和你以前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我怕你接受不了，小旋，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有自尊心，总想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可惜每到最后都会很狼狈。”

　　除却一开始的慌张，此刻的寻盏显得很镇定，态度恳切，若不是戎霜旋手里有照片，她都要被他骗过去了，抓住他的漏洞反问：“是吗？在你心里我肚量就这么小，小到连你的朋友都容纳不了，甚至还会看不起他们？”

　　“当然不是。”

　　戎霜旋不去理会他想表达的真实含义，“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最好现在一次性交代了。”

　　她的怒火好像仅仅来源于方才目睹的一切，寻盏悬着的心放下大半，“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

　　“其他的事我都有慢慢告诉你，比如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早就知道不是吗？本来我以为这是个会被我烂在心底的秘密。”

　　他亲吻着她的手，每根手指都吻上一下，抛开家世，寻盏其他方面的条件可以称得上是天之骄子，很难有人抵得过他这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更何况是从小受尽亲生父母冷待的戎霜旋，可她此刻更多是被戏耍的愤怒，“寻盏，你骗我。”

　　她难得直呼大名，声音冷静得出奇，抽回手在衣服上猛擦了几下，把照片往他身上重重一扔，“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跟做高利贷的人有往来？”

　　无法接受寻盏利用她的心软想方设法地哄骗，如果他真借了高利贷，钱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戎霜旋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完全是因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在原剧情里，他欠下巨额债务，这是他死局里关键的一环。

　　现实告诉她两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以为已经将他的轨迹彻底改变，旁的因素尽数铲除，谁曾想千防万防都抵不过他自己凑上去，戎霜旋既不甘，更有深深的无力。

　　一时间寻盏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和黎枫羽离世前的眼神如出一辙，只不过她明显多了失望。

　　“不是，我没有……”

　　轻薄的纸片砸在身上根本没什么痛感，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在车内下了一场大雪，彼此心里都好受不到哪里去，被暖气吹到了座位底下，他弯腰捡起，顿时脸色煞白。

　　寻盏不明白戎霜旋的顾虑和更深层次的原因，高利贷的事情他自信可以解释，本来就与他无关，真正关心的是在她心中美好形象的破碎，怕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他，毕竟在内心深处，他从未觉得在泥泞里挣扎的自己能配得上戎家的小公主。

　　“没有？”见他照片都有还想抵赖，戎霜旋的耐心逐渐告罄，“你就说有没有和他们接触过，我只想知道这个。”

　　他喉结滚了滚，轻轻点头，戎霜旋不想再听他解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头疼地捏了捏鼻梁，“你走吧。”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让她连发火都没有力气，眼睛又干又涩，情绪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宣泄口。

　　“走……去哪里？小旋你听我说。”

　　“我都说了，我不想听，至少现在不想。”

　　寻盏没有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这是戎霜旋第一次把矛头对准他，“你不要我了吗？”

　　“别装了，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不用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她说不出更狠的话，一秒都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保镖把另一辆车开了过来，就停在一边，戎霜旋挣扎着想下车，因为行动不便倒吸一口冷气，方才光线太暗，加上她穿的大衣遮盖住了腿，寻盏这才注意到她的脚裹着纱布，“你别动，我马上就下车，明天见。”

　　将所有疑问和关心都咽下，刚上来的脾气压制住，他勉强维持住平时在她面前的温柔模样，目送她的车驶离视线，风卷起沙子迷了眼睛，他拒绝保镖让他上车的提议，打算自己走回去。

　　戎霜旋的世界终于清静，她今天遭遇了穿书以来的最大打击，开始怀疑起自己存在的意义，以及接下来该怎么走，当务之急是先回去埋头睡一觉，谁知车开到小区门口就被拦下。

　　“小姐，是戎总。”

　　知道躲不过，她在保镖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一蹦一跳地往那边挪动，戎旌本来打算等她主动凑过来，见状立马打开车门扶住她的胳膊，“你腿怎么回事？”

　　边说边往她身后看，戎霜旋明白他在想什么，“别看了，寻盏不在。”

　　称呼上的变化被他察觉，总觉得每次碰见她她的状态都说不上好，“你拿定了我舍不得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哥，我好累啊。”

　　戎霜旋又往前跳了一步，把头靠在戎旌胸膛上，硬硬的不太舒服，但她现在正需要一个支撑点。

　　“你别以为撒娇我就可以不计较你帮寻盏父亲翻案的事，知不知道这很危险？还有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戎旌说是这么说，低头看向胸前的小脑袋，一动都不敢动，上一次抱她还是在襁褓里的时候，那时候的戎霜旋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娃娃，他嘴上不言语，心里对这个妹妹喜欢得不得了。

　　“因为我喜欢他，很喜欢，想让他过得好。”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戎旌差点被冲昏了头，“什么？你真的喜欢他？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在一起了呗，不过也许就快要掰了吧，我也不确定。”

　　她的坦诚让他一时语塞，妹妹没听自己的话，按道理他该说点什么，感受到一双手环住自己的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戎旌这两天听到不少寻盏和戎霜旋的传闻，终于从她口中得到证实，“掰了好，我就说那小子不靠谱。”

　　说完顿觉失言，他不乐意见到他们在一起是一回事，但这肯定不是戎霜旋想听的，“你们吵架了？”

　　“差不多吧，”终究是怕哥哥出于关心对寻盏下手，到时候不确定因素增多，事情处理起来更麻烦，她没说实话，“哥，能背我回去吗？我腿疼，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到脚了。”

　　“让你不注意，”连戎旌此刻都没意识到他在被戎霜旋牵着走，提了提西装裤腿，自然地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虽说这样很没良心，但戎霜旋确实有一瞬透过亲哥的背影想到了寻盏，他也曾背过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另一个人左右，这样不符合她的性格，摒弃乱七八糟的想法，慢慢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