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依不饶又向前凑，直逼得他身子都后仰去，他道声“滚开”，也不能动摇分毫。

“唐公子，你喜欢喜欢我好不好？”愣神也不过片刻，慕枕安眼巴巴看着他，一如这几日戏弄他时的可怜小模样。

这唐久翛当真无心无情人，是上乘的兵器，上好的利刃，却不是个好归宿的，笑起来风流，凶起来煞人，多有趣。

她就是想要他，想得到他，成为自己的玩意。

可惜他终在凝视中败下阵来，偏开头去，用力一挣，抽身退开三步，只是那双唇一碰，唇角扬得薄凉，道：“不好。”

第8章 一池金鳞

今日，慕枕安起了个大早，挥退婢女来伺候更衣梳妆，就这么披散着发，又披了件长衫，草草趿着鞋向外走。

采薇张了张口，到底还是不敢拦，只匆匆跟在后边，在小姐踏进一间屋子门前驻足，那是唐公子的屋子。

她守在门前，主家做事从不容得她质疑，更非常人能够揣度，可她还是想着一会儿是进去护着小姐还是禀告少爷。

老爷是指望不上了。

可好半晌，屋里没点动静，就听见小姐在里头唤她：“采薇。”

采薇低眉顺目向里走，屋里干干净净，陈设也简单，小姐正坐在床榻上气恼。

慕枕安吩咐：“去，把唐久翛给我找回来。”

这爱找麻烦的千金进门时，本打算突袭一下，特意起得比平日还早些，只可惜唐久翛起得更早，算是武人的习惯，练功去了。

等到唐久翛回来时，就瞧见小姐倚着他的床头，靠着他的枕，披散一头青丝，懒懒喝着清粥，还直皱眉头。

“你们平素就予他这些？”慕枕安喝了半碗，就将碗搁在面前举过来的托盘上，动作有些重。

唐久翛上前两步，要说没规矩也应当，他从不将自己当慕家下人，到了近前就将小姐抄着腋下抱起，足尖一旋，侧了个身把慕枕安放到一旁，躬身抚平床铺，多看她一眼也不乐意。

慕枕安不恼，咯咯直笑，寝衣在这番动作间敞开了些许，隐约露出的苍白又被青丝遮掩。

就听见男人冷声斥道：“小姐好闲情，大清早来关怀我这阶下囚么？滚出去。”

“今儿起我要去别院里避避暑，你拾掇拾掇，一道儿去。”慕枕安没气他出言不逊，只留这一句，就转身前簇后拥地离去了。

唐久翛看了眼案上那半碗粥，慕家少爷小姐虽不是善茬，但饮食上倒是不曾苛待他，相较于随军时，这些还精细太多。

他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就着碗的另一侧囫囵灌下，反手抹过嘴角，嗅到了指尖余香一抹，是慕枕安寝衣上的安神香。

她对他，从来不是倾慕，唐久翛再清楚不过。

城郊别院里头，是着人精心布置过的，即便是怨恨深重，也阻不住这满园花开，此处的下人无甚旁的事，不过是侍弄花草，教这院里四季皆满盈花香。

唐久翛想起出门前四十一面无表情拉扯着慕玢瑜的场景，揉揉眉心，这公子哥嚎啕着不愿妹妹离家，整得好似生离死别，慕枕安却是肃目冷眉，让四十一把庶兄看牢。

他不喜四十一看他时的眼神，杀气太重。

见着小姐踏上小凳下马车，唐久翛早到了门前，远远抄手看着她款款而来。

弱不经风模样，仿佛着毒日头下多晒一炷香就会香消玉殒。

慕枕安由着婢子搀扶步入门中，夹道是栀子香，白花簇簇，树荫遮天蔽日，倒是夏日里难得清爽，有蝶堪巧撞来，于深色衣裙上染了片白。

“抓来。”小姐蹙眉吩咐一声，便有下人领命去抓，只是蝶儿灵活，上下翻飞，倒也不是那么好抓的，也不是孩童淘气性子，不会备着抓虫的物什，这可难为坏了一众人。

在这闷热下笼了有一会儿，只得亲自出手，正烦闷着，见那白影一闪，袖剑出，斩落那虫子单边翅，教它如何再飞？

唐久翛挑一边眉，看着虫子落下、挣扎，奋力扇着半边翅。

采薇躬身拾起，捧在掌心递来，原是当小姐要赏蝶才不敢下重手去捕，倒是天真。

就着她手，慕枕安微垂首，衣袖垂落下去坠在肘弯，露出一截细白小臂来，纤指轻触蝶儿前端双须，见它尚在挣扎，弯眸开怀笑，袖剑之刃指向了它另一方轻颤着的翅。

采薇虽是习惯了小姐无常，也是心惊，下意识避开，这蝶便落到地上去，剑尖锋利，就着下落势头已是将其一斩为二。

蝶不动了，慕枕安露出无趣神色，重新端回千金架势，道：“沉塘喂鱼罢。”

此时他们总算明白，这哪是要将蝶儿捉来玩呢？分明是冲撞了小姐，得不了全尸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