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乔回自己房间待着,等外面没有动静了，蒋维均回房间午休去了，蒋乔拿着一个小布袋偷偷出了院门，走出大院门口,坐上了通外城郊的公交车。

　　这个时节,还没有下霜,城郊的荒地和小山坡，还长着不少的野菜。有的城里主妇还会专门去挖来晒成菜干,或者做腌菜，等冬季的时候还能添一点菜色。

　　蒋乔下了公交站,走了五里地,来到一块小山丘面前，就开始寻找了起来。

　　她耳边还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空无一人的荒地，秋风一吹野草晃动,要是个胆小的早就跑开了。

　　蒋乔对饮泣声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找野生枸杞叶。枸杞明目,枸杞叶也明目,不过南方人吃得多,特别是两广地区,还专门种来吃。

　　野生枸杞叶,上辈子她到这里挖野菜填饱肚子的时候，明明看见过,蒋乔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吃野菜差点吃出毛病来了。

　　上辈子跟孙佳娟闹翻后,孙佳娟不敢把蒋乔赶出去,只能在吃食上苛待她。本来蒋乔就经常吃不饱,因为吃不饱发育不良，个子比小了她几岁的乌珍还要矮。

　　孙佳娟还要苛扣，蒋乔被饿得胃都抽搐了，后来为了活命，她只能走接近两个小时的路到野外来找吃的。那个时候蒋乔对野菜一概不识，差点把自己吃出问题来了。

　　蒋乔目光一寸寸的搜寻着山地，终于在一片土堆杂草里找到了一株野生枸杞。蒋乔走了过去，摘下枝条上最嫩的那几张叶子，放到布袋子里。

　　哭泣声停止了，背后突然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喂，你摘那个干吗？那个不好吃。”

　　野菜得用麻油，香油拌着才好吃，可哪家舍得费那个油，用油炒菜的时候是以滴来计算的。

　　城里人有每人每月二两的油供应呢，乡下人是不□□卷的，食用油只能自己想办法弄到了。

　　又不是灾荒年，农村还有自留地可以种菜吃，所以荒地里的野菜几乎是无人问津，只有城里人偶尔周末结伴来采摘野菜。

　　蒋乔头也不回说道：“吃。”

　　韩四妞走到了蒋乔跟前，上下打量着蒋乔，看着蒋乔的白色胶底白球鞋，没有一个补丁的衣服和裤子，小声嘀咕道：“你也不穷啊。干嘛吃这些喂猪的东西？”

　　蒋乔一字不落的把她嘀咕的话听见了，不过蒋乔还是头都没抬，快速的摘着枸杞叶。

　　韩四妞见蒋乔不理她，有点闷气，不过她没敢跟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城里人的蒋乔呛声。

　　韩四妞不想回去，因为爹娘不让她读书的事，她刚从家里跑出来躲在小山丘上哭呢。

　　蒋乔当韩四妞这个围观者不存在的，韩四妞见蒋乔只摘枝条最嫩的部分，眼睛一转，鼓足勇气说道：“你这样子摘，什么时候摘得够一家人吃啊？我帮你吧。”

　　季节已经是秋天了，枸杞嫩叶很少，蒋乔要在一个半小时之内赶回去，又要挑又要找，韩修今晚一个人吃的量都不知道能不能摘够。

　　蒋乔抬头看向韩四妞，眼前人有着一双圆眼睛，脸上没有一点肉，用灰布条扎着两根辫子，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黑色衣服，那衣服宽大得都能装下两个她了，明显是由大的穿过了，再轮到她这个小的穿。

　　蒋乔没有往韩四妞的下半身看去，看着她双手紧握的样子，轻声问道：“你要什么报酬？”

　　如果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只是好心助人的话，绝对不会那么紧张的。

　　韩四妞张了张嘴，犹豫了好几秒，才把话说出来，她低下头说道：“你有钱吗？我想要钱。”

　　公社小学学费一学期两块五毛，她爹娘掏不出来，可她想去上学。只有有了文化以后才能不干农活，当公社老师或者去公社里当干事去。

　　蒋乔问道：“你想要多少钱？”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可以答应。

　　韩四妞想了想，一边偷瞄蒋乔，一边说道：“五分钱怎么样？这野枸杞可是有尖刺的，不好摘。”

　　城里菜市场蔬菜每斤在一分到五分之间，眼前的人提出的报价也不是狮子大开口，蒋乔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你帮我摘吧。我只要嫩叶，老叶我不要。”

　　韩四妞心里一喜，忍不住笑了起来，立马上手摘了起来，还说道：“我知道，摘野菜我可熟了，老叶磨嗓子，喂猪，猪都不会吃。”

　　蒋乔不搭话，看见韩四妞手上利索的动作，心里觉得这个人虽然话多了点，却不是个磨洋工的人。

　　一株野枸杞很快就被两个人摘完了，见状，韩四妞说道：“我对这里很熟，知道哪里有这个，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

　　一边跟在韩四妞身后，蒋乔一边说道：“那谢谢你了。”

　　韩四妞扑哧笑出声，边走边笑着说道：“你们城里人是不是常把谢谢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真有意思。谢谢，这两个字你说得真好听。”

　　韩四妞是丰泉公社第一生产大队的人，这几年生产队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知青，有的知青也经常对村里人说着谢谢，可韩四妞却觉得那语气一点也不真诚，假的很。

　　蒋乔跟着韩四妞绕过几个小土堆，来到一大块石块的背面，那里长有三株野生枸杞。

　　韩四妞指着那些野生枸杞，有些得意说道：“怎么样？摘完这里的我再带你去摘另外的。”

　　蒋乔淡淡说道：“挺好的。”

　　这句夸赞的话，打开韩四妞的话茬来了，她自报家门说道：“我叫韩四妞，今年十五岁，住在丰泉公社下面的第一生产大队。你叫什么？今年多少岁了？以后还会来这里摘野菜吗？”

　　这个赚钱的机会，韩四妞可不想放过，帮人多摘几次野菜，她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丰泉公社第一生产大队一百年来，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出了韩山河这个大人物。二是，九十年代京市城郊大开发，村里人摇身一变，不仅成了城里人，还手握好几套房子和大笔的土地补偿款。三是，出现一桩轰动的命案。

　　命案的凶手名叫韩四妞，七十年代外嫁到甘省，忍受了多年的非人折磨，最后不堪忍受，用老鼠药毒死了婆家十六口人，包括她自己在内。

　　命案发生后，甘省的公安过来京市调查，事情被韩四妞的家人知晓，韩四妞的父亲韩大有悲愤不已，主动自首，他被判涉嫌拐卖妇女儿童，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以及罚金五千元。

　　韩四妞外嫁的人家姓金，金家有四个儿子，其中二儿子是个痴傻的。因为是个傻子，说不上媳妇。金家二傻子的名头当地人都知道，谁会想嫁给一个傻子呢。

　　金家便打算隐瞒说亲对象，给傻儿子娶一个外地的媳妇，可娶同省的人，人家一上门拜访亲家，就知道了金家的情况了。

　　金家想到了嫁到京市西郊丰泉公社的姑姥姥，打着探亲的名号，带着一个健全的儿子，便到丰泉公社来物色合适的人来了。

　　这个时候恰巧韩四妞的爹韩大有上山打过冬的柴火，摔到了山沟里，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韩四妞的娘本来就常年卧病在床，每月都要抓药来吃，因为这个韩大有家是丰泉公社最穷的人家，韩大有出了事总得治。

　　韩大有可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韩四妞是韩大有最大的孩子，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呢。韩大有有两兄弟，虽然分家了，但兄弟家的日子比他家过得好，就想向兄弟家借钱治病，这钱明显是有去无回，两个兄弟都不想借。

　　金家一听韩四妞的家里情况，就打上韩四妞的主意了，跟韩大有说她带在身边的三儿子没有结婚，见韩四妞是个能干的，就想把三儿子说给韩四妞，成了亲家后，金家可以借钱给韩大有治病，钱韩大想这钱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韩大有见金家三儿子长得健壮，有一把子力气，是个能干活的，就同意了，韩四妞就掉到了狼窝里。

　　山高水长的，韩大有对韩四妞遭受的非人折磨一无所知，还以为韩四妞过得起码比在家里的穷日子要好。金家期间还会以韩四妞的名义写信来安抚韩大有。

　　直到九十年代，金家做的恶事全部被揭露出来，韩大有悔恨不已，不仅自己要去坐牢赎罪，还把活下来的金家人全部告上了法庭。

　　蒋乔面色不变的说道：“我叫蒋乔。”

　　韩四妞撇撇嘴，觉得没意思，这个叫蒋乔的人怎么那么话少呢？

　　蒋乔一共摘了六株的野生枸杞，小布袋已经装了大半袋子，今晚的分量已经够了。

　　蒋乔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借着口袋的掩护，从空间里拿出五分钱来递给韩四妞说道：“给，五分钱。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