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玩家来说享乐的世界，却是他们的家。

梅子戚闭了闭眼睛,抬手捏住自己的鼻梁,他越是想要从现实的记忆里找出与这恐怖假设相悖的东西,但搜索的记忆越多,后背越是发寒。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的父母究竟长什么模样,更是从不去思考关于童年的往事，少有的印象还是听梅伊提及少时被人绑架、后来在福利院待着的过往，于是他也自然而然将自己当成拥有那段过往的人。

但仔细想想有关那个所谓“福利院”的片段，梅子戚发觉自己的记忆都是一团模糊。

像是被强光照射过来，眼睛里只能看到刺目的白。

与之相对的,在公司里度过的日日夜夜，包括开过的那些会议、做过的每个决策，甚至照顾生病妹妹，替对方预约检查身体的时间，他都记的十分清晰。

在这种照相机记忆的对照下，关于过往、童年、父母、家庭的那些模糊，就像是被人刻意清洗过的东西……

又或者。

甚至不需要像洗照片一样麻烦。

可能仅仅是删除几段数据，就能轻易达成这种效果。

——假如他是被制造出来的。

-

“大哥？”

梅伊面上的喜意还没褪去，又担心梅子戚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牵扯进那些恐怖的bug里，不由提出让他先退出游戏，可以去外面再想想办法，可是话说出许久，都没得到回应。

她很少在梅子戚脸上看到这么难看的神色。

于是后面再说出来的话就变得有些踟蹰，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将自己那过分满溢的期待给压下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冷静。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说：“其实这个游戏的bug有点多，我又在这里面呆了很久，也可能被它的更新卡进更离谱的bug里了，假如大哥没什么办法，我也不会觉得很意外——我早就做好准备，也知道这个游戏很离谱，就算被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你得好好的。”

梅子戚瞥见那个自从被自己召唤出来，就一直莫名其妙在梅伊脚边蹭来蹭去的机械球，垂眸看去，抬手将它招起来的同时，忍不住对梅伊道：

“什么叫被留在这里也没关系？”

“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别想这些。”

他还是打算想个办法从系统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梅子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考虑了很多，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就是这游戏里的npc，既然他和梅伊能够去到现实，这个机械球也肯定有办法能够弄出去，或许能够通过解析这个小东西的数据，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他很快收拾好神情，沉稳的模样看起来比梅伊更可靠百倍。

瞧见他的动作，梅伊顺着他空空如也的掌心，看到自己脚边的地面，出声岔开了话题：“……大哥你这是在？”

“让游戏系统助手过来一趟，有事情想问问它。”梅子戚随意答了句，靠在打扫间的橱柜边，一点不在意自己这设定上的昂贵西装，顺势看向梅伊：“你现在也没办法召唤游戏助手？”

“对。”

梅伊点了点头，听到他提系统，又想到那个总是试图用电子音喊出亲昵语气，一口一个小宝贝，花言巧语劝自己氪金的金属球。

她四下看了看，既见不到梅子戚的操作面板，也没办法看到他召唤的系统，便浅笑着，眸光有些放空地左右挪动：

“你的系统长什么样啊？我那个是个圆滚滚的金属球，翅膀还会变形，看着可锋利，其实可以让人随意抓住，还挺可爱的。”

身形颀长的男人张开修长的指尖，将她所说的系统一把抓住，左右看了看，见到那双红色的眼睛忽闪忽闪，漫不经心地点评：

“应该都差不多。”

他就这样抓着系统没放，重又看向梅伊，“伊伊，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更新就碰见的——”

“这么长时间，应该足够你发现这游戏的诡异之处，为什么还坚持留在这里面？”

同样是有些浅褐的眼睛，梅伊的眼型有些偏圆，瞧着就是灵光的清澈感，一颦一笑都格外灵动，可放在梅子戚身上，则因他那硬朗的五官和如星般的弧度，不笑的时候予人一种冷淡的审视感。

梅伊能抵得住容阙的冰冷目光，却扛不住来自至亲家人的审视。

嘴唇开开合合，半晌后她泄气地将实话道出：

“……我的腿，能够被这游戏修复。”

“嗯？”梅子戚眯了眯眼睛，感觉心头那杆天秤上的两边，那个他更不愿意去相信的猜测方，上面增加的砝码越来越重。

他慎重地确认了一遍，“是在这个游戏里能够拥有健康的双腿？”

“不，”梅伊摇了摇头，“是这个游戏里的一个人，她的好感度，能够让我现实里的双腿恢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