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尘知淡淡开口，语声很轻，“救不了了。”没办法的。

月不挽当然也知道。即使如此……

“她是为了你，尘知。”

纪浮桥在许多年前第一次出任务，与仙君交手的时候，便爱上了他。

他气质脱俗，如松如竹，在人群中就能一眼望见，清澈双眼，周身气息是那样的一尘不染。

当时还年少的纪浮桥莫名地想要接近他，就像是一直以来行走在荒原，漫天雪地，忽而发现了热源。

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好像有什么被融化了。

此后，纪浮桥用尽了办法，一次又一次地制造机会，想要再次见到虚妄峰的仙君。

无论是好的办法，还是坏的办法，她都不计代价。哪怕是仙君始终不会正眼看待自己，与自己结为仇敌。

纪浮桥有时候会觉得乐在其中。

既然注定成不了眷侣，那么，不如你来我往，彼此残杀。

或许是，另一种圆满。

自夜无寻大闹一场后，生死城曾经飞扬跋扈、横行无阻的纪浮桥，死在了名门正派的地界。

虽然事实是夜无寻所杀，中间也诸多波折，但免不了外界传闻颇多，其中不乏有人说，纪浮桥死于正派之手。

流传出一个，恶有恶报，因果循环往复的故事。

“恶，终将不得善终。”

说书人的话本广受好评。

与此同时，曾经为世人立于高坛之上的尘知仙君，因此受到了诸多质疑。

大家都说，无妄仙尊首徒尘知，与魔界的两位女子牵扯，名不副实，道貌岸然。

而无妄仙尊山遥子也得到了消息，忙完事情，便立刻从天界赶了回来。

宗主震怒，虚妄峰的弟子们都不敢轻易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个胆子大的给山遥子描述那天的场景。

自然也不乏添油加醋，把尘知仙君贬的一无是处。

有些人也在这件事情上看见了机会，倘若尘知不再得宗主宠爱，那么取而代之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尘知当日便受到了责罚，撑着还未痊愈的身体，于师父门外长跪不起。

大雨淋漓，身旁有个小弟子走过来为他举伞。

他平日里是最崇拜尘知师兄的，如今这般，不免感到不平和伤心。

可惜他人微言轻，所能做的，只有替师兄遮一阵雨罢了。

那天之后，月不挽趁乱离开。

她知道，尘知身为山遥子爱徒，待在虚妄峰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自己不一样，经过夜无寻那番话，虚妄峰众弟子已经知道她是生死城的人，必然人人得而诛之。

月不挽想将纪浮桥的尸身带走安葬，毕竟，此人也算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以她的身份死在这里，不挂在市井被人唾骂三个月，都对不起所谓名门正派的傲气。

尘知点头同意了。虽然出了这样的事，他身边还算有几个忠心的人，没有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仙君的威严还是在的。

山遥子不在宗内时，他的话就是天。多年来的积威，也并非如此容易坍塌。

只是他在众多弟子与世人心目中的形象，也许不再如同高山之雪，天上悬月——

他亦是人，血肉之身。

茂林密树，一眼望不见尽头。

月不挽靠在山洞中。

这几日她又毒发了，时而乏力、时而寒冷，时而疲寒交加。

不敢再大摇大摆的地走在外面，倘若有仇家发现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月不挽只能躲起来。

她凝望着斑驳湿润的墙壁，不断地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是这把剑本身所藏的功法，还是，夜无寻的阴谋诡计？

有没有一种可能，夜无寻早就知道自己会去盗取神剑，早已经料到了她的想法和举动，而在上面布下了陷阱，万事俱备，就等着自己往里跳？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从一开始就中了毒，毕竟，夜无寻最喜欢的就是研毒……

十里霜……！

山洞外天空中，一只寒鸦掠过，一个名字突兀地从月不挽脑海中冒了出来，她只觉四肢僵硬，如遭雷击。

随之蔓延的，是无尽的绝望，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是了，这症状……是十里霜。

月不挽靠在颓圮的墙上，禁不住惨然一笑。

此时正有风从外面吹来，扬起她鬓角的碎发，心中竟生出一种穷途末路的慨然。

“如果……”她眼神茫茫，喃喃道，”有酒就好了。“眼前现出醉溪畔的场景，还有那人熟悉的衣袂轻扬，唇边浅笑。

要是有酒就好了。

要是……他在就好了。

月不挽笑笑，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她看向山洞外泛白的天空，乌云涌动，怕是即将有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