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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控告120

君幸酒 10518字 2022-06-22

  从秦安走下高位开始, 殿中就安静得连呼吸都嫌吵,而她这句话落定后,更是所有人的寂静了下来。

  直到一个不知趣的鸟儿, 在殿外啾啾鸣叫着飞过, 所有人才在瞬间爆发出了鼎沸喧闹声。

  官员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什么斯文、规矩全扫了地,威严的皇宫此刻却像是市集一般热闹。

  唯有暴风中心的三个人,却连表情都没有多变几分, 秦珙面不改色的自斟自饮,秦安跪在地上身体板直,魏知壑却淡淡笑着, 眼中甚至有几分无奈。

  抬手压了压朝臣们的争议, 魏知壑隔着远远距离看向秦安,“此言何意, 你且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

  听到此言的官员们更为激动, 为何陛下在这个关头不加以制止皇后, 莫不是秦珙真的有问题?

  重重的叩拜一下,秦安才重新跪直身子,提高声音, 像是想要压过官员们心中的困惑。“秦珙为人, 狠辣恶毒。为人父, 抛弃妻女将我与娘亲置于西北不理十七年, 此其一罪。为人夫, 为骗取傅氏支持隐瞒我与娘亲存在, 此其二罪。”

  “皇后娘娘, 你说得这都是些家事, 就不用提到今日的场合中了吧?”官员中的一位终于按耐不住, 仗着自己是为官已久,摆出一幅义正严辞的面孔说道。

  转眼看到了他下巴上抖动的胡须,秦安嘲弄的笑着,针锋相对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老腐儒。他在我与娘亲身上造就的种种罪恶,就因为一张称为家事的遮羞布盖过?就按你的天下家国来论,一个私德不修之人,又安可托付天下?”

  那官员还想再说,却被旁边的同僚扯住了袖子,正想要挣脱之际,眼尾扫过了龙椅。

  魏知壑阴沉着脸,冷冷看着他,就像是在盯住一具尸体。

  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官员噤声不敢言。

  将这一切都纳于眼底,秦安转动视线,却在绝大多数官员的脸上看到了漠然。他们都一样,真的不将一个妾侍与庶女的悲痛放在眼里。

  相比之下,他们更要维护的是与秦珙一样,同身为朝臣、家主的威严与荣誉。

  嘲讽之下,秦安眼中是浓浓的悲痛,她早知这虚伪的京城令人厌恶至极,可今日一看,依旧未免不觉心寒。

  而就在此时,一道融融的暖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秦安仰头看去,便见到了魏知壑眼底浮动的笑意。

  “而秦珙的第三桩罪——”深吸了一口气,秦安强忍着避开魏知壑目光的念头,盯着他的眼睛麻木开口,“是为梧州地方官时草菅人命,害死朱氏全家性命,只为夺走珍妃娘娘献于陛下,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

  此言一出,殿中再次鼎沸起来。秦安却此刻才敢默默闭上眼,忍耐着眼底的泪意。她心里清楚,这句话一旦说出,她再也不可能作为魏知壑的皇后站于他身侧。

  终于停下了倒酒的动作,秦珙扫开自己衣服上沾染的污浊,往秦安的方向走来。他因为老迈而弯曲的脊背,此刻却用力的挺着,活像是绪满力气的弓箭。“皇后娘娘于宫宴之日,当着文武百官,状告本相,那本相就必得回应。”

  “所谓对你于你亲娘的冷待也好,对傅氏的所作所为也好,正如敢于秉持真言的大人所说,这本就是家事,本相对你们有权如此相待。”秦珙玩味的笑着看向魏知壑,“至于这最吓人的第三桩罪,我且问你,我进献珍妃为何要灭朱氏满门?”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想到了关于珍妃的那些传闻,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在龙椅上坐着的魏知壑。

  可魏知壑依旧不咸不淡的笑着,手指轻点,道:“是啊,秦安你状告他行如此恶举,那他的理由呢?你的娘亲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话已至此,再多的犹疑反倒显得矫情,秦安朗声道:“理由就是,珍妃本该是朱氏长子的妻子,他们本该在那一日成亲。我的娘亲,就是因为外出采买大婚时需要的东西,才躲开了一劫。”

  她口齿清晰,说出的话响动在殿中,却没有一个官员再敢站出来说话。

  “还真是合情合理。”秦珙却笑着,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枯干腐朽的树一般令人作呕,“可你空口白牙的编一通故事,可有证据?”

  早料到他会如此开脱,秦安道:“我有证人!”

  伴随着她的话语,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便从殿门走了进来,站定后手指着秦珙,激动的抖了许久,才猛的跪下高呼,“苍天怜见,还能让老奴看到仇人被灭的一日。陛下,各位大人,老奴是朱氏管家,名唤朱福,就是此人放的火,才害死了主家满门!”

  “笑话,一个故事从第二个人口中说出来,就会更为可信吗?”秦珙拂袖狞笑。

  朱福却悲鸣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木盒,“这就是你作恶的证据,你还如何辩驳?”

  看到这个盒子的第一眼,秦珙就想起了秦茹闯入他的密室偷取的族谱。稳住心神,秦珙嗤笑,“本相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被你害死之人的名字都在这里写着,你还不认?”秦安也径直站了起来,怒目哧问,“朱润晨死的时候,才弱冠之龄。”

  张口就打算反驳,秦珙却猛的反应过来,这个丫头如今还会给他下套了。黄毛小儿,还真以为如此就能算计到她爹?秦珙轻蔑的看着她,顺着她的意思开口:“朱润晨是病死的,与火灾何干?”

  果真得意扬眉,秦安看向魏知壑道:“朱润晨乃是我表舅,他是从何而知?”

  “我自然能知道。”秦珙却愈发嘲讽的笃定说道。

  “为何?”

  “就因为我本就是梧州的地方官,他病死之时,我就在任上,你以为是从你那个族谱中看到的吗!”秦安步步紧逼,秦珙也连声说道,就在他以为将要看到秦安面色苍白的时候,她却冲着自己笑了。

  秦安缓缓打开了木盒,将里面盛放的半截令牌丢在了秦珙脚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提过什么族谱。那是你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次杰作,所以你留着朱氏族谱,却从未想过你也有别的证据。”

  不自觉的踉跄了一下,秦珙低头看着脚边的令牌,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你自以为青云直上,手可遮天。却不想真理昭昭,日月高悬!”秦安从怀中取出了真正的族谱,举过头顶控诉,“可怜我全家性命被你所害,我那娘亲更是被你蒙蔽,将刽子手当作了恩人!”

  满怀积怨的跪下来,秦安的声音中都不自觉带上了哭腔,她高声道:“陛下!证据确凿,秦珙有杀人之嫌,求陛下彻查此案!”

  她的声音响彻大殿,魏知壑静静的凝着她,心中却道不够。他轻轻将手指伸向空中,点了一下。

  “陛下,丞相秦珙有贪污赈灾银之嫌疑,求陛下彻查!”一个官员站了出来。

  “陛下,丞相秦珙曾参与舞弊,在朝中扶持自己的亲信党羽!”又一个官员跪地高喊。

  看到了魏知壑的眼神,拂笠也跪在了殿中,“禀陛下,数日前的那波刺客正是秦丞相指派,请陛下彻查!”

  一声声,把秦珙推向了刀刃。不明所以的官员们相互看着,也下意识跟着拂笠跪了一地。

  “既然如此,秦珙,你还有何话可说?”魏知壑猛的一声摔下杯子,砸出铿然之音,“来人,将秦珙给朕压下去,听候细审发落!”

  伴随着一声令下,禁军冲了进来,直接将秦珙压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纵然秦安早有所猜想,此刻也不由得发懵。

  那厢的魏知壑却已经站了起来,用满含着失望的眼神看向她,“至于皇后秦氏,不顾大局,不念天颜,着令其禁足思过。”

  心口一阵绞痛,秦安下意识上前半步,却是欲辩无言。

  “朕累了,还不退下!”

  一声怒喝,彻底断了秦安想要上前的勇气。她似乎被人拽住,接着便晕头的行礼离开。拽住她的人力气极大,秦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朱福在带着她往宫门口走。“你要做什么?”

  “皇宫里不会有娘娘你的立身之地了!”朱福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在秦安错愕的目光中,他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姐,这是唯一离开皇宫的机会。”

  秦安茫然的看着他,头脑里就只剩下了“离开”两个字。

  她再不反抗,朱福自然行进的更快,也不知他在宫门口与禁军说了什么,竟然真的将秦安给带了出来。

  安静的官道上,是一辆马车。

  这是秦安第二次逃出皇宫,可她的心境却全然变了。坐在不断前行的马车上,秦安恍然想起,刚才一路逃离,连巡逻守卫的禁军都没有看到几个。

  不安的念头越重,秦安猛的掀开车帘,用金簪抵在了朱福的脖心。“停下。”

  眼下也是安全的地方,朱福缓缓停下马车,不敢回头,问:“小姐,怎么了?”

  “是魏知壑让你带我走的。”秦安肯定的开口,她早就猜到了朱福的身份。一个老迈的管家,就算真的侥幸活着,又怎么可能凭借自己躲过秦珙的追查,顺利的逃到京城?

  秦安不戳破,一则是不知要如何面对魏知壑的暗中帮助,二则是也只有如此才更可信。可现在,她被稀里糊涂带了出来,这就说不通了。

  就算是她要离开,也得是心安理得的离开。

  朱福喟然长叹,从怀中拿出一份圣旨,“这是陛下为小姐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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