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没有满足你。”

　　“……”

　　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正经事，没想到一出口就让她失语。正想说点什么，对方却像是沉溺在这种情绪中，带着明显的委屈，连头发丝都在控诉她。

　　“你一点都不累。”他说，“也没有很开心。”

　　“……”

　　沈青黛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在这件事的表达上他们向来直接，连眼神里都盛满了欲望。但看他以为她在这件事上没有很开心，她意外的有些难以名状的羞赧。

　　清了清嗓子，她差点被口水呛到，缓了缓说道：“我最近有个新工作，是主持，所以这段时间忙着捡以前的基本功。”

　　显而易见的，她看到贺焰眼底的情绪变化，有惊异，有欣喜，也有因她辛苦的疼惜。

　　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虽然你没说，但我觉得，你可能想看。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当我没说。”

　　贺焰闻言失笑，这招钓鱼的手段，她倒是开始信手拈来，抛完鱼饵又收线，吃不到鱼饵的鱼还得在水里急一会儿。

　　他坦然承认：“我想看。”

　　这下，沈青黛积压的情绪才倾泻出来：“太久没有主持，突然要主持春晚，我有点焦虑，不太睡得着。”

　　不服输，要求高，想把这件事做到最好，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期限的压力和面对未知的焦虑。

　　“焦虑什么，春晚而已。”

　　春晚而已。

　　他这个口气，可太像此前每次嚣张的她了。

　　“而已？”

　　沈青黛看他。

　　贺焰的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大掌圈着她的手腕，若有似无地捏了捏：“再大的舞台也只是舞台，你主持春晚，不是绰绰有余？”

　　沈青黛失笑：“现在的我可不是三年前的我。”

　　“那是什么，钮钴禄·沈青黛？”

　　错愕一瞬，她被逗笑，明媚的笑容像是深夜独独绽开的烟花。单手捏着贺焰的下巴，她忧心地叹了口气：“太久没做这件事，我有点紧张，怕搞砸。”

　　默然几秒，贺焰轻声提议：“要不……你主持一遍？”

　　“现在？”

　　环顾一圈，沈青黛以为自己听错了。

　　凌晨三点不睡觉在客厅里做主持，听起来真的像是有什么大病。但这个提议也并非不可取，她很需要一些听众，释放压力，或者得到肯定。

　　沈青黛点点头起身，拿手机当话筒，站在客厅里主持。

　　负责人发给她的开场白，她已经烂熟于心，反反复复默念好几遍，一个字都不会错。

　　贺焰坐在沙发上，双手自然的垂在大腿根，笔直地看着她，眉目温柔。

　　如同每次临上台前，耳边会有空洞呼啸的风，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沈青黛垂眸做了一次深呼吸，静默三秒，再抬眼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眼神坚定明亮，微扬的唇角带着端庄的笑容，音色醇正，似珍珠落白瓷。她身上的冰丝睡裙，像极了精致华美的礼服。

　　视觉画面重合，贺焰仿佛看到了好几年前的她。

　　那些他未来得及参与，耀眼夺目的沈青黛。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沈青黛忽觉舒坦。很久没有这样过，再触碰时，竟然同年少时第一次站上舞台一样，有点爽。

　　“怎么样？”

　　她眼底盛着熠熠星光，撞入贺焰的眼睛里。

　　他缓缓回神，嗯了一声：“我不懂专业，我觉得很好，我很喜欢。”

　　“你喜欢？”沈青黛微微撇嘴，嘀咕，“谁知道你有没有带主观意识。”

　　太过寂静，她这一声清晰地落在贺焰的耳朵里。

　　贺焰笑道：“让我客观？有点难。”

　　面对她，他的确很难客观。

　　沈青黛没说话，他继续说，“观众喜欢，不是最好的效果吗？”

　　瞬间被说服，她眨眨眼，点头：“说的有道理。”

　　“所以……”贺焰伸手，圈住她的手臂缓缓下滑，停在她的手腕，指尖微微往回扣，“能睡觉了？”

　　-

　　许是贺焰的安抚有效，沈青黛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经临近正午。以前无论熬夜到多久，她的生物钟总是在早上七八点敲响，就算依旧有些困顿，也会睁眼。

　　反而贺焰在身边的时候，她的睡眠格外好，好到总是日上三竿。

　　尽管很多时候，贺焰第二天一早就会回队里。

　　又看了一遍昨天夜里看的主持集锦，她才趿拉着钻进浴室，洗漱完后毫无灵魂地坐在餐桌前吃东西，接到了郭懿的电话。

　　“乖乖，忙吗？”

　　“今天休息。”沈青黛咬了一口吐司，“怎么了？”

　　郭懿：“问问你下个月过年有没有什么工作安排，要不要出差。”

　　沈青黛囫囵沉吟几声，思绪有些不太集中的回忆一番，才想起自己大年初一有春晚直播，所以工作量减少了一些。

　　“没有。”她说，“我大年初一要主持春晚，所以那天可能会很早去台里。”

　　“春晚？”郭懿又惊又喜，“你要回去做主持了？”

　　“不是，就这一次，暂时的。”

　　“挺好的，我也很久没有看乖乖主持节目了。”郭懿说，“那三十那天有空回家吃饭吗？”

　　嗯了一声，沈青黛把手机拿到眼前，点开相册里的日程表看了眼，她是二十九那天下午要进行最后一次联排。

　　郭懿又问：“贺焰呢？他三十那天有空吗？”

　　“我不知道。”沈青黛想了想，“他们可能会有值班安排？回头我问问。”

　　“好。”

　　又聊了会儿别的，这通电话才慢吞吞地挂掉。虽然名义上她今天休息，但实际上她并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习惯了大量的工作，每次松懈下来，一旦被摆烂的思想侵蚀，她就很难再紧绷起来。

　　习惯了，她早八百年前就是个卷王。

　　不过距离大年初一也只有一个多月而已，接下来的日子如她预想的一般。

　　忙。

　　忙得脚不沾地。

　　换下礼服，沈青黛推开衣帽间的门，把手里的礼服交给负责的工作人员，随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抬眼间撞上孟笛的视线。

　　主持人的公共化妆间，对方出现在这里没什么不妥。

　　见到她了，沈青黛才想起来，这段时间觉得不对劲的点。

　　今年的春晚主持，没有孟笛。

　　起初黄鹤和乔芊子还担心她和孟笛同台的事，结果她第一次彩排的时候，发现主持人队伍里没有孟笛。

　　视线毫无波澜地停留几秒，又毫无波澜地移开。

　　整个过程，她们谁也没打算跟谁打招呼。

　　拿上放在梳妆台的手机，沈青黛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经过。在她出去后关上门的瞬间，孟笛扭头看去，只剩下清冷。

　　卷着风，落叶般的。

　　“孟笛姐，你怎么来了？”

　　整理服装的小姑娘看到孟笛，随口问道。

　　孟笛回神：“帮老师拿个水杯。”

　　联排结束了，这会儿化妆间没有别人，小姑娘没在意自己的措辞，只是好奇：“对了孟笛姐，你今年怎么没有主持春晚啊？大家都说是你自己放弃名额的。”

　　台里本来的安排，四位主持人，两男两女，两女就是沈青黛和她。但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换了别人，传言说是孟笛找了部门主任，说个人原因，不参与这次春晚的主持。

　　背后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大家各自八卦。

　　孟笛胡乱应了一声：“就有点原因。”

　　见她不愿意多说，小姑娘也没再问，收拾好衣服，礼貌跟她道别，便离开了化妆间。

　　视线落在那件红色礼服上。

　　孟笛想。

　　这件礼服很适合沈青黛，她总是很漂亮，艳压群芳，举手投足更是矜贵，在既定的规矩里不卑不亢，明媚不俗。

　　她没想到她会突然主持春晚，也不知道她之后会不会继续做主持，但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不是她让她，沈青黛也不需要她让，她甚至都没有任何机会赎罪。

　　这个世上，原来真有无法解开的结，难以抚平的褶皱，找不到的拼图碎片。

　　她无处遁形，悔恨伴随一生。

　　作者有话说：

　　沈姐：对，我重生了，就是钮钴禄·沈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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