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古言 > 《簪花免费无删+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47章62
宋聿阴沉地开口,“几个月了。”
钱筠小心答,“一月有余。”
“去传老三。”宋聿略一思索就挑眉令道。
“不是宋显……”萧令明深吸一口气扬声打断,“他知道碎儿……知道碎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只要他没有失心疯了,就断不会碰碎儿。”
天子嗤了一声,“你信他?床上同他滚了两回就看不出来老三是个面善心毒的了?动了碎儿,他正好……”
萧令明却似没有听见天子话语中的不善讥讽来,他喃喃道:“是谁呢……”
是谁的……谁做的?!
蓦地,他陡然想起了那日碎儿的异样,登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僵愣在了原地。
宋聿见他神色有异,登时察觉了什么关窍,他上前两步扶住了萧令明的肩膀,正要开口,就听一小黄门奉着一小小要纸包快步跑了进来。“圣人,娘娘,李貂寺自睿亲王侧妃戚氏的身边的奴婢口中问出了解药。”
解药……萧令明猛地转过头,双眼中陡然爆发出了脆弱的希望。
他直直看向钱筠,然而在钱筠的脸上,萧令明没有看到自己期盼的喜色,反倒是望见了一层更深切的为难和同情。
“有解药……也不行了吗……?”萧令明仍旧不死心,哀伤又绝望地低问着。
方才出去取药名为方瞿的医令在这时端着钱筠吩咐的东西走了进来。钱筠回避了萧令明双眼中一击即碎的希冀和期盼,接过了方瞿递来的药碗,仔仔细细地以小勺喂进了碎儿的口中,又取了参片放进了碎儿的舌下。
钱筠手上仔细地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不忍又详明地对萧令明解释,“大红已出,毒入心脉,神仙在世……怕也就救不了。”
钱筠做完这一切,取了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小心地劝他:“娘娘,老臣一取下碎儿姑娘眉心上的金针,她便能转醒。您有什么想说的话,想仔细了,简短些,碎儿姑娘撑不了多久了。”
萧令明惶然地抬起眼,直勾勾地落在钱筠的面上,半晌,哑着嗓子干涩开口,“若是不取呢……不叫她醒来,不打扰她……”
钱筠叹了口气,垂首,“也不过是拖个半日,人就悄无声息地去了……”
萧令明大悲大痛之下竟是轻笑出声,他垂着眼,眼神虚虚地落在自己的手上,过了许久,平静地说了一句,“取了吧。”
钱筠应声,便悬腕轻轻取下了碎儿眉心的金针,只见金针方方离体,碎儿就呛咳出一大口污血,继而眼皮剧烈地颤动,勉力至极地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愣愣的看着上方,继而在萧令明焦急地呼唤中艰难地转了头,她看着萧令明那张泪痕纵横妆容狼狈的脸,勉力至极才在唇角翘出一个俏皮笑容,“……您……怎么……这样了呀?”
萧令明握着她冰冷的手,见她有了反应便单刀直入,“孩子是谁的?是那日你出宫晚归吗?”
碎儿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珠晃了晃,有些不解地垂下眼喃喃重复了一遍,“孩子……”
然而她再看向萧令明却是问:“奴……奴……要死了吗?”她说完望着萧令明听到这句话之后难看的脸色便明白了一切。
碎儿轻轻摇了摇头,声若蚊呐,断续艰难地开口,“……奴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僭越……说碎儿……碎儿脏了……就不敢……不敢僭……僭越了……”
“……可碎儿不懂……不是碎儿做的……是他们……是他们害我……公子……公子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说碎儿脏呢?”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勉力说完,眼中再也含不住的清亮干净的泪水就落了下来,冲散了面颊上沾染的血污,“该是他们脏才对……对吗……公子……”
萧令明的双耳因眼中汹涌不可遏制的泪而仿若被蒙上了一层死水,他听得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头疼欲裂,仿若喉管和鼻腔全数被泪水堵上了,他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屏住哭腔,给碎儿一点支撑。
他硬生生挤出一个难看的安慰笑容,眼泪却不听话地不绝滴落,“……是……是……我的碎儿干干净净的,永远干干净净的……是他们脏……是他们心里脏……”
碎儿听了,信了,开开心心地眨了眨她蓄满了泪的眼,“……碎儿听……听您的。”她说着只觉得自己发声越发艰难,也越发吸不进气了,她恋恋不舍地看着萧令明,无端地想到了那日睿亲王的话。
她不知道,也从未想过,但如果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只想看着他,想记着他,如此就是喜欢的话,她该是喜欢公子的……
碎儿动了动唇,有些想告诉他,可又忍住了,下辈子吧……他这么好……这么好的人,知道了想必会难过的……
下辈子……
若能找到公子……
早一点。
早一点说给他听。
叫公子听了像少时笑姐姐那样笑自己,笑自己没出息。记得公子那时待笑完了,又哄琐儿说她没见过别人才会觉得他好。
碎儿想着,慢慢地已然看不清萧令明的脸了,她眼前的一切都被无边无垠的昏黑一点点吞噬着。
“碎儿!!!”
她在彻底浸入昏黑的天地前听到了一点关于自己名字的朦胧动静,她有些不服气地想:这该公子这辈子唯一说错的事情。
……
正厢房中,宋显捧着一碗热茶,平静地听完了李芙的回话,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痛心,继而得体有礼地将李芙亲自送出了门。
待彻底转过身背对着门,除兰亭外无人瞧见的时候这才眉尾一挑,那对温润俊秀的眉眼总算是泄出了三分阴戾。
红蓁……
宋显在心里缓缓过了这个名字一遍,红蓁下的毒,或者说是红蓁身边的观星下的毒,是为了害谁?
那碗粥过了俞雅的手递到了碎儿的手上,碎儿是自己下来的,也就是本只能进俞雅或者阿绾的口。
阿绾……宋显眯了眯眼,那日在宫中,俞雅指认皇后推阿绾落水,是借了父皇厌弃皇后的由头。她想养阿绾,但阿绾被抱进了昭阳殿,是碎儿的缘由所以萧令明开了口,俞雅或许不知,但若是阿绾在宫里有了意外,或者她为阿绾挡下了宫里的意外,就有理由再把阿绾抱回来养着。
只是若是俞雅所为,她为什么明知有毒还要把粥给了碎儿,宋显皱眉思索再三也解不开来,可他很快就不以为意地舒展了眉头。
这不重要,甚至是不是俞雅做的都不重要,俞雅有理由做这些就够了。
碎儿在谁手上出的事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他该想想如何顺势推一把能给自己博点好处,其次还要想想如何在萧令明跟前与这件事撇清关系,他那样温良心软的人,自己可怜些,叫他知道自己痛他所痛,忧他所忧,他总要不忍心的。
而且宋显有自己的私心,红蓁做的难免又要牵连皇后,若是父皇生了废后之意,改立萧令明对他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
妃子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妾室,将来放去行宫私下养着,亦或者更干净些干脆叫明皇贵妃的壳子薨了,都可随新帝心意处置。但是皇后不同,那是国母正宫,半君的贵重,自有朝臣一双双眼睛盯着。
就在这时,“王爷……”俞雅扶着问月语带担忧地走了进来,试探道:“李貂寺如何……”
宋显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神色,他眉眼温和地望着难掩忐忑的俞雅,心下已然有了决断。
碎儿对萧令明而言怕是心尖上的人物,此刻生死难料,他必不会轻饶,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送自己出生不凡的妻子去死的绝妙时机。
老大被他釜底抽薪借父皇的手废了,老二是个莽的,且当年在军中事涉军饷油水的事情不少,怎么看也不足为惧。
如此情势之下,当年对自己来说是鼎力之助的定远侯府便显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且有从龙之功的后族侯府总是个麻烦,将来自己动手也不甚好听,不若借萧令明之手先料理了俞雅。三两句治府不严的斥责换个将来清净,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是红蓁。”宋显道。
俞雅大惊,抬了帕子掩唇,“怎么会是……”
可她还没说完就被宋显打断了,“再往下查,就是你了,观星不是你指给红蓁的么。”他故意诈她,话说得轻巧平淡,可对于俞雅来说不啻于九天落下的惊雷,令她一时连做戏都忘了,难掩惊愕和恐惧地愣在了原地。
宋显不急,他甚至接了兰亭奉上的茶水搁了两块冰,这才慢悠悠地饮了一口。
俞雅在这段空档里来不及整理思路,只是本能地掩饰否认,“怎么会是妾呢,红蓁是皇后和太后的人,观星也只是府里采买来的下人,妾当日不过按照侧妃的规矩指了她过去,便与观星再无交集了。”
她说着,眼神不住地乱飘,蓦地似乎是理顺了,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王爷,那日在宫中是妾一时糊涂,想着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才推了阿绾下水,想要将阿绾养在身边,以至于害得皇后禁足,许是因为这个皇后才记恨妾与阿绾,那晚汤羹若不是碎儿姑姑下来,本是妾要尝的啊!!”
她又狼狈地向前膝行了两步,双手按在宋显的腿上,哀切剖白,“若是妾做的,妾有什么理由让碎儿姑姑代妾尝了羹汤呢?”
宋显听了,饮茶的动作一顿,垂下眼帘看着俞雅,温柔地问了一句,“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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