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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是慕柯,”晏青给瑞德介绍道，“算是……我的学生吧。慕柯，这位就是从异世来的斯潘塞·瑞德。”

　　慕柯抿着唇，面无表情地对瑞德微微颔首。

　　“你好,慕先生。”任谁对上陌生人这幅表情,多少都会有些尴尬。

　　晏青在瑞德走出来时正好结束了和慕柯的对话,虽然几乎全程是他单方面叨叨叨，此刻,他拿过放在一旁的一套新西装走向瑞德，“你之前那一身衣袍恐怕不适合眼下的情景了，我去找船上的裁缝要了一套新衣服,不过时间紧迫，我只能估摸着你的身量买了一套成衣，你先去试试看，还有鞋。”

　　晏青把西装交到瑞德手头上的档口,越过晏青的肩，瑞德看见慕柯一言不发地起身独自离开了晏青的套房。

　　“慕，他……”

　　晏青看了一眼被反手关上的房门,随意一笑，“小孩子容易闹脾气,还请见谅，一会吃晚餐的时候他会过来的。”

　　果然，在晏青带着瑞德走入餐厅时,慕柯已经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摆着三副餐具,前菜已经上桌。

　　慕柯一身笔挺西装，举止严乎礼度,只不过脸上紧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晏青似乎不在他的冷气攻击范围内，或者说，晏青根本不在乎慕柯身上散发着的冷气，眼里带笑落座，还询问了瑞德几句这里的菜式是否符合胃口。

　　瑞德四处辗转多年，对于食物的接受度大大提高，再加上船上提供的都是西式菜品，他没什么可介意的，谢过晏青后拿起久久未见过的刀叉用餐。

　　“现在是什么年份？”瑞德一边吃，一边问。

　　“1934年。”晏青回答，“这个年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每一个年份都有大事件。”

　　晏青对于他的回答微微一笑，看来瑞德已经掌握了一些关于时空穿梭和预言的禁忌。

　　“这艘船开向什么地方？”

　　“弗吉尼亚号从伦敦出发，跨过大西洋到纽约去。”

　　“你一直住在船上？”瑞德发现船上的那间房间又长期使用的痕迹，船上的工作船员看上去也对晏青和慕柯分外熟悉，连乐队的小提琴手在路过时都和慕柯打了个招呼，虽然没得到非常热情的回应，但慕柯的确准确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有一段时间，不算太久，”晏青切开一块烤鳕鱼肉，“主要是带玄奴四处逛逛。”

　　瑞德闻言又把慕柯上下打量了一遍，他面色清亮，五官轮廓锋利，唯一能和玄字扯上关系的就只有他的黑色双瞳，还有一头漆黑的短发。

　　“玄奴不是人类。”晏青看着他的目光解释道，“但现在也要像人类一样饮食休息，唉，我还担心以后若是哪段时间没在他身边，他自己怎么过日子。”

　　晏青的语气如同一位担忧无奈的老父亲，这和他对赵寒藏的严师态度大不相同，他对慕柯似乎没有太高的要求，过好生活就够了。

　　瑞德顿了顿，说：“应当是几十年之后，他就开始独自生活了。”

　　慕柯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注视着瑞德，静候下文，晏青微微睁大了眼睛，“几十年后我就放他一个人走了？”

　　“我不确定具体时间，”瑞德迟疑地说，“但他一个人过得不错，除去他的‘工作’，慕的生活很正常。”

　　听后晏青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身边两人没有交谈的欲望，也安静下来，半晌，晏青回过神了，望见慕柯又转而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哑然失笑，“总不会是我把你扔下了，乖，吃饭。”

　　吃过饭，三人并未在宴会厅中久留，晏青与这些过往之客没什么交情，经过白天里那一闹，虽然瑞德换了一身当下的正经衣服，但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他，向他投来观察的目光。

　　晏青给瑞德在头等舱单独再订了一个套房，在和瑞德聊过他遇上的不停的时空穿越后便让他休息了，他走时一脸思索，似乎有了些眉目。

　　瑞德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披衣起身时发觉自己拿起的还是上个世界留下来的那间锦袍，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几乎把他的现代习惯改了个遍，现在却又要重新捡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锦袍，多加了一件毛呢风衣，顺着月光落在船上的痕迹，一路走到了夹板上，白日里人头攒动的夹板在此刻一片空旷，晃动着，与海面的波涛有得一拼。

　　只有一个人站在船头，那身影瑞德熟悉得很，慢慢走近时又听见他在轻声哼着什么带着方言语调的曲子。

　　“星稀月冷逸银河，万籁无声自啸歌，何处关山家万里，夜来枨触愁客多。”*瑞德出现在晏青的余光中时，他的唇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停下了歌，“瑞德。”

　　瑞德点点头，在他的身边握住了船舷扶竿，银辉落在两人的手背上，“你为什么带着慕柯一直在海上漂泊？”

　　晏青举头望月，“算是我的工作吧，而且现在也不容易回去。”

　　“发生了什么？”

　　“唉，”晏青的目光又落到了地与海上，“你应当是知道的，那边在打仗，两边的精怪些也参与了进来，九州之地原有结界，此时也被出发，我们这些修炼之人，暂时没法穿过结界回去。瑞德，你知道战争的结果怎么样吗？”

　　“胜利了。”

　　“如此便好。”晏青的话语里掺杂着落寞，半晌，他重新扬起笑容，就好像对人露出笑脸是他的礼貌似的，“你呢？想回去吗？”

　　“我一直想回去，还担心奈哲尔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但愿那个世界没有同样过去三千年。

　　“这倒不必，你带着的那块玉佩有原世界的气息，可以用它来定点。”晏青在给瑞德送来新西装时顺手把流苏玉佩重新编织成了一条手链，方便瑞德携带。

　　“然后呢？有什么办法能够穿越时空？”晏青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味给了瑞德希望。

　　“玄奴可以撕开时空裂缝，他会送你回去。”

　　“什么时候！”

　　“现在就可以，他应该还没睡。”晏青说出这话，瑞德反而犹豫了一瞬间，但晏青没给他更多时间，直接离开甲板，走向客舱方向，瑞德只能跟上去。

　　慕柯果然还醒着，晏青敲门后无人应答，他熟练地直接推门而入，之间屋内一片漆黑，电灯全部熄灭，只有月光透过舷窗洒在地毯上，慕柯坐在窗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晏青打开了灯，慕柯眨了眨眼，仿佛一个刚刚活过来的机械，看向来人，他面目俊美，却因此更少了一份生气。

　　晏青并无介怀，拉着瑞德走进，在玉佩上掐了一个诀，取出几丝玉佩制造者留下的气息给慕柯，“玄奴，准备打开时空裂缝，把瑞德送回原来的时空。”

　　瑞德有些紧张，他以为打开时空会需要一个巨大的阵法，或是接近于制造黑洞的能量，可是只见慕柯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黑色的灵力从他的手中溢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飘溢着的金色缝隙。

　　那一缕气息也被放入缝隙之中，接着，瑞德难得地听见慕柯对他说话了，“直接进去就是目的地。”

　　“去吧。”晏青拍了拍瑞德的肩，“这个通道很安全。”

　　瑞德看着晏青金棕色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又和慕柯挥了挥手，“谢谢，再见。”

　　他踏入缝隙之中，金色的强光瞬间淹没了他的视野，过于刺激的光线逼得瑞德必须暂时闭眼，但这一回他的知觉没有丧失，在光芒消失的瞬间，他立刻睁眼确定自己所在的地点。

　　可眼前的情景着实有点刺激，玉佩的防护阵在瞬间自动开启，剑光和法术成群砸在防护阵上，又激起一片片强光。

　　“斯潘塞！”晏青提起玄剑一剑砍掉身边一个攻击者的脑袋，鲜血从脖颈处碗口大的伤口喷洒而出，人类面容的头颅咕噜咕噜滚落在地，和满地人类与魔物的尸首混成一团。

　　黑雾从落地的头颅中逃窜而出，又被晏青挥剑时带起的剑气粉碎，还有不少魔物打算一齐冲上去围攻晏青，可晏青也不再去管他们，顶着满身脏污奔向瑞德。

　　防御阵自动识别了自己的设计者的气息，晏青迈入阵中后一把扑在瑞德身上，紧紧抱住他，“你回来了，你没事。”

　　“我没事，可你现在……”瑞德用手抹开沾在晏青眼角边的血液，正想说什么，外面的魔物却不让他们安生，疯狂地撞击着防御阵。

　　“稍等片刻。”晏青再次提剑冲入魔物群之中，玄黑色长剑钝锋无光，却好似有千钧之重，砸在魔物身上便把这鬼东西劈成两半，顷刻之间，残余的魔物被晏青斩杀殆尽，把满地的尸体堆又堆高了一层。

　　玉佩的防御阵也终于消停下来，撤去法阵和光芒，瑞德立刻上前，“奈哲尔！”

　　“我在，我在，”晏青连声说，捧住了瑞德的脸，“你……”

　　“晏道君，”近旁突然冲出来几个手中持剑的青年人，虽然穿着现代服饰，但瑞德还是能从他们身上熟悉气质看出几人是仙家弟子，“此处不宜久留，后勤处会来清理战场，烦请尽快移步。”

　　“这位是？”另一个青年看着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中的瑞德。

　　“斯潘塞·瑞德，我要找的人。现在终于找着了，走吧。”晏青想去牵瑞德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满手满身的血污，刚才还蹭到了瑞德的脸上，连忙赎罪似的施了个除尘术洗去两人满身的脏污。

　　“我们去什么地方？”瑞德问。

　　“修安部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