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肆在外面淋了那么多的雪，姜念担心他感冒，在他在床上昏睡时，她找出他所有的棉袜和热水袋，一条条给他穿上，再把煮好的热水袋放到他怀里，让他抱着睡。

　　可即便如此，于肆还是发烧了。

　　原因是他被王月心砸的头部引起的高烧。

　　他们连忙叫医生来家里诊治，医生给他上吊瓶，于肆的烧才慢慢退下去。

　　于肆后来恢复了，但他一直不肯去学校。

　　不仅不去，还开始去奚水巷。

　　姜念知道他要去奚水巷，一放学就赶过去。找了很久，终于在拳馆看到他！

　　可他正在跟人打拳，还是黑拳！！

　　姜念着急又担心他，但打拳不能中途中断，只能等到他结束。

　　“程飞，于肆怎么又开始打黑拳了？”姜念秀眉紧蹙，“他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程飞叹气：“姜念妹子，从肆哥来奚水巷，我就在劝他了，可他什么都不听，还说……”

　　“还说什么？”

　　程飞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肆哥说，他不去学校了。”

　　姜念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肆哥不读书了。”

　　见她都快要委屈哭了，程飞忙安慰：“诶，你也别难过，读书对肆哥来说，本来就无关紧要。他之前之所以同意回学校上课，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你失望而已。”

　　“所以江奶奶离开了，他的信念没了，也不想去上课了，是吗？”

　　程飞撇撇嘴，点头。

　　“可读书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姜念望着泪洒擂台的少年，心情低落，“尤其是于肆。”

　　她那么努力，才让于肆重燃对生活的希望，可又因为江奶奶的离世，再次摔入泥潭中。

　　而且这一次，他已经没有求生的信念了。

　　姜念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坐在门口，一直守着屋内那希望已经泯灭的少年。

　　等于肆打拳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外面的天早已黑下来。

　　于肆换好衣服走出来，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自己发肿的手臂，抬步离开。

　　姜念听到动静，抬头正好看到走出来的于肆。

　　她一喜，迅速起身。可她蹲太久，起来得太猛，头眼昏花。

　　她连忙扶住墙壁，缓过神后，才笑着抬头：“于肆，你打拳结束了？”

　　于肆双手插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等你啊。”

　　“……”

　　见他脸色微松，姜念问：“于肆，你真的……不想读书了吗？”

　　于肆目光一滞，淡淡地瞥向她。

　　他似是想到什么，讽刺地笑了一声：“我这种人，读书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你怎么这么想？我……”

　　“上课对我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上或者不上，对我都没有任何影响，”他眼里都是自暴自弃的颓靡，“姜念，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有影响！”姜念抬起头，一瞬不瞬地凝视他深邃的眉眼，“于肆，你不是特殊的存在，你跟我们都一样，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你未来的命运。”

　　她垂下眼：“于肆，我知道江奶奶的离开对你打击很大，但如果你奶奶在世，肯定也跟我一样，希望你回学校上课，而不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

　　“可是，我已经放弃了。”

　　姜念抬头对上他的眼。

　　“姜念，我已经放弃我自己了。”

　　所以，你也放弃了吧。

　　于肆抬步离开一段路，姜念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话里给她带来的绝望。

　　——

　　姜念相信，于肆说到做到。他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真的没有再去上课。

　　于肆让她放弃他，可她真的做不到。

　　所以姜念特意请假，专门去跟着他。

　　这几天，两人又像是回到最初的起点。

　　一个往前走，一个像只跟屁虫一样在后面跟着。

　　于肆远比之前冷酷，不管姜念说什么，他都不搭理，更别说回去上课的事。

　　见于肆快上公交车，姜念急忙也想跟上去：“于肆，你等等……”

　　话还没说完，她的脚踉跄了一下，身体随着她的惊呼声跌倒在地。

　　她低头一看，才知道脚下有一个土坑！！

　　姜念气得一拳打在地上，恼羞成怒：“混蛋，连你也欺负我！”

　　“谁是混蛋？”

　　姜念一怔，猛地抬头。

　　原本已经上公交车的于肆，此时却双手插兜地站在她跟前，正垂头，居高临下地看她。

　　“……”

　　想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姜念自暴自弃道：“不用你管我。”

　　“我只是路过。”

　　姜念气得抬头：“你！”

　　于肆半蹲下身，左手臂搭在大腿上，视线扫了她还在土坑里的脚一眼，随即往上，落在她微赌气的小脸上：“不用上课了？每天都来跟着我？”

　　姜念赌气地回：“不读了，以后跟你混！”

　　于肆哼笑：“老子可不要走路都摔倒的跟屁虫。”

　　“……”

　　姜念咬牙。

　　行！又来人身攻击了！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还直接站在她跟前嘲笑她！

　　没良心的家伙！！

　　于肆看她，目光染上一丝戏谑：“看你这脚肿了没有。”

　　“？？”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姜念没好气地睨他：“你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嘲笑我？”

　　“都有吧。”

　　“……”

　　于肆又看了看她，终于妥协，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抬起她的脚，左右看了看。

　　“疼吗？”

　　“不……”姜念话一顿，临时改口，小脸痛苦，软着声音点头，“疼。”

　　“你确定？”

　　“我我、我自己的脚，疼不疼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于肆目光狐疑地打量她，但最后也没有拆穿她。

　　“那你打算怎么回去？”

　　“于肆，我能抱抱你吗？”

　　于肆错愕：“？？”

　　姜念干脆张开双手，把厚脸皮进行到底：“于肆，你抱抱我，好不好？”

　　于肆不动，目光顺着她伸出的双手往上，停留在她带着希翼的眼睛里。

　　姜念拼命眨眼，努力挤出一丁点眼泪，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娃。

　　于肆却一手拍掉她的手，转身背对着她：“上来。”

　　姜念愣住，反应过来迅速爬上他的后背，速度快到就像是怕他临时反悔似的。

　　于肆双手拖住她的双腿，把她背起，转身离开。

　　姜念趴在他的后背上，笑得得逞：“阿肆，我能叫你阿肆吗？”

　　“……”

　　“可以吗？”

　　于肆的声音依然冷酷：“叫都叫了，还问我做什么？”

　　姜念笑着点头：“也对。”

　　于肆背她徒步走了一段路，姜念望着他已经康复的后脑勺，出声：“阿肆，你以后别说不想读书这些话了，好不好？”

　　于肆步伐顿住，没好气道：“又想把我拐回学校？”

　　？？

　　就算姜念看不到他的正脸，也想象出他此时正皱着眉头，一脸不屑一顾。

　　姜念也皱眉：“什么叫拐？我是在劝你好不好？”

　　他沉默下来，抬步继续往前走。

　　姜念也突然安静下来，没有再说话。

　　与其说给他考虑的时间，倒不如说现在再追问，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于肆把她送回她家，才把她放下来。

　　“进去吧。”

　　在他转身欲走时，姜念忙不迭地扯住他的衣角，有些小心翼翼地提醒：“于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

　　“咱们回学校吧，如果你真的不想读书也没有关系，我会教你，让你爱上读书。”

　　“……”

　　“可、可以吗？”

　　于肆垂头，看着衣角上库略微不安的小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许久，他才出声：“姜念，你要说到做到。”

　　姜念一愣：“什么？”

　　“你必须教会我，怎么让我爱上读书和……”于肆转过身来，微微弯腰，脸颊微侧，灼热的呼吸扑散在她的耳畔——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