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帷巷里这个点还在营业的，除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也就只有酒吧了。

　　酒吧门口站着蹲着形形色色一群男女，程玦目不斜视地带着虞绘往外走，经过那群人的时候，虞绘能感觉到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不过好在她和程玦靠得近，看起来像情侣，所以也没有人上前搭讪。

　　两人一路走着，虞绘忽然问：“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不会说什么吗？”

　　刚才她意外听到的那个电话，应该是程玦家人打来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们管我什么时候回家。”程玦说。

　　虞绘轻嗤一声，“你还不是小孩子？也就刚成年，真以为自己是大人了？”

　　程玦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虞绘有些心虚，但又壮着胆子，“干嘛，你别看我，我已经成年好久了，是实打实的大人了。”

　　程玦扫她一眼，忽的一扯唇角，哼出一声轻笑，“大人还怕黑？”

　　“……”虞绘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谁说大人就不能怕黑了，你这是歪理！”

　　程玦又笑了下，虽然弧度很小，但还是被虞绘捕捉到了。

　　“哇弟弟你笑了诶！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笑！”

　　虞绘这一嗓子直接让程玦脸上的那点笑意立刻褪去，程玦冷着脸，面露不耐，“你再吵你就一个人出去吧。”

　　这招杀伤力强，虞绘赶紧闭嘴了。

　　她拉着程玦的衣袖，看着他高高的背影，虞绘凑近比了下，哇，这弟弟吃什么长大的呀，怎么长得这么高。

　　虽然是弟弟，但是在某些关键时刻，却能像哥哥一样坚实可靠。

　　虞绘弯弯唇，今天喜欢程玦又多了一点。

　　-

　　两人刚走到巷口，雨水不留情面地瓢泼而下，虞绘庆幸自己机智带了把伞，要不然这会儿她和程玦准得淋成落汤鸡。

　　这伞是虞绘从店里随便拿的，等撑开了她才发现这伞有些小，应该是单人伞，小小的伞面往上头一罩，她要和程玦几乎贴在一起才能保证两人不被淋湿。

　　虞绘高举着伞，有些尴尬，她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这伞这么小，我真的是随便拿的，要不……要不我回去换一把？”

　　程玦又叹了次气，他从虞绘手里接过伞撑着，“算了。”

　　虞绘咬了咬唇，哦了声，她侧身躲进伞下，但这样右边的手臂还是会被雨淋到。

　　伞面被雨水砸得噼啪作响，落下的雨很快蓄满路上凹凸不平的小坑，一脚踩上去，溅起的水便洒脏了鞋面。

　　虞绘注意着地上的水坑，以防不留神踩到水把自己的鞋子弄脏了。

　　程玦忽然停下脚步，虞绘也跟着停下，不明所以。

　　她仰起头看程玦，“怎么了？”

　　程玦的视线扫过她被雨水打湿的手臂，他像是在犹豫，喉结动了动，好半晌他才开口：“你，要不要进来点。”

　　虞绘轻轻抬了下眉，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擦去了上面的雨水，她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没事，我要是进来的话就得跟你一起挤着了，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嘛。”

　　程玦有些意外，他不喜欢陌生人触碰这事他没提过，但虞绘却能察觉得出来，可仔细想想，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除了刚才那个意外的一抱，其他时候虞绘对他的肢体接触都是保持着距离，连拉他都是扯衣袖或是握手腕。

　　不过，他对于她的触碰，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反感，虽然仍旧有些不适应，但他却从来没有过厌恶到要推开她的想法。

　　“没事，你过来吧。”程玦握住她的手臂，将她轻轻拉至自己身边。

　　虞绘对程玦的主动感到十分惊喜，这可是程玦主动送上门的机会，她可不能放过了，于是虞绘也不再矜持，连忙搂住他的胳膊。

　　程玦垂眸，看见女孩紧搂着他的手臂，缩在他身旁，她浅金色的发丝被雨水沾湿，有些贴在额头，有些粘在侧脸，她悄悄靠近他，脑袋轻轻地往他肩上靠了靠。

　　虞绘忽然抬起头，明亮的双眸是这暗色雨夜里唯一的一点光明，她冲他一笑，明媚异常，“那我不客气啦。”

　　程玦呼吸一滞，这一次是真的忘记回复她的话。

　　-

　　两人走到路边，虞绘有家里的司机开车来接，等了没一会儿车到了。

　　“我送你回去吧。”虞绘对程玦说。

　　程玦说：“不用了，我打到车了。”

　　虞绘有些遗憾，但看到程玦的手机页面上显示真的打到了车，她也就算了。

　　临走前，虞绘把伞留给了程玦，又嘱咐他：“那你到家了和我说一声，记得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嗯。”

　　程玦到家的时候是十点半，他进门刚换了鞋，里屋就传来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你还知道回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干脆睡外面算了！”

　　程玦反应淡淡，他把伞撑开放到了阳台，然后转身朝自己卧室走去。

　　宋斯吟一把拽住他的包，把人拉回来。

　　程玦轻啧一声，态度叛逆拙劣，“我不都跟你说了我在外面兼职，今天我晚班，这个点回来不正常？”

　　“你都要开学了你做什么兼职。”宋斯吟才不信，她疑神疑鬼地看了程玦一眼，忽然问他，“弟，你不会在外面偷偷谈女朋友了吧？”

　　程玦轻呵一声，一个用力把自己的包拽回来，“在你谈男朋友之前我都不会谈女朋友。”

　　说完，他转身钻进了自己房间。

　　宋斯吟因为他这句弯弯绕绕的话愣了好一会儿，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程玦以前说过他以后不谈恋爱不结婚，那他说这话，不就咒她找不到男朋友嘛！

　　啊这个臭小子这个大混蛋！

　　-

　　程玦回了屋，他脱去身上半湿的衣服丢进一旁的脏衣篓里，属于少年的身体上，肌肉线条并不凌厉喷张，是恰到好处的流畅。

　　他走进浴室，温热的水迎头而下，热气裹挟走了他身上的寒凉，也平复了这个雨夜给他带来的不安与焦躁。

　　他并不喜欢黑暗，也不喜欢下雨天，但幸好今天还有虞绘在，他可以短暂忘记掉这些不喜欢，然后鼓起勇气去面对。

　　忽的，程玦关掉水，他撩了把湿透的头发，想起了什么。

　　等再次回想，他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记得自己和虞绘第一次去密室的时候，有一关是全黑的关卡，那时候虞绘并未反应出任何不适，胡舜舟还问过她怎么不害怕，虞绘说，她不怕黑也不怕鬼，就算去鬼屋也不会怕。

　　后来程玦也确实听店里其他人说过，虞绘胆子大得很。

　　思绪一点点往前翻，程玦记起了虞绘明明在抽噎但却一滴泪都没有的眼睛，记起了她搂着自己手臂时满脸的淡定与从容，也记起了她抱住自己时还往他怀里蹭了蹭。

　　程玦简单冲了个澡出来，他拿起手机，看见了上面有虞绘的几条消息，都是问他到家没有。

　　程玦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复过去：到家了。

　　那边虞绘很快回复过来：你怎么到家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么久了我都打算报警了。

　　【程玦】：。

　　【虞绘】：？

　　【程玦】：？

　　等把事情想清楚了，程玦才反应过来虞绘是在骗他。虞绘根本就不怕黑也不怕什么鬼，所以在店里，以及出来抓着他衣服表现出的害怕都是装的，为的就是占他便宜。

　　程玦一咬牙。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坏！

　　他也直接开门见山。

　　【程玦】：你今天是不是装的？

　　【虞绘】：？我装什么了

　　【程玦】：你根本就不怕黑。

　　聊天框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程玦等了好一会儿。

　　【虞绘】：看来你还挺聪明。

　　果然。

　　程玦深吸一口气。

　　【程玦】：干嘛骗我。

　　【虞绘】：也不是骗你啊，就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程玦准备回复，虞绘又发过来一条。

　　【虞绘】：而且你既然知道我是装的了，你那时候怎么不推开我？

　　程玦删掉原来的文字，没多想，回复过去。

　　【程玦】：我当时没想起来。

　　【虞绘】：哦，你这么聪明当时为什么没想起来呀？

　　【虞绘】：难道你太紧张了？

　　程玦打字的手指一顿，竟不知如何回复，就在他犹豫的这几秒里，虞绘的消息又发过来几条。

　　【虞绘】：为什么紧张？

　　【虞绘】：咱俩之前又不是没抱过。

　　【虞绘】：还是说……

　　程玦因为这半句没说完的话感到一丝没由来的慌乱，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看到虞绘发来了一条三秒钟的语音。

　　程玦愣了愣，慢慢移动手指，轻轻点开。

　　女孩的声音软绵，又带着她惯有的媚气慵懒，愉悦地逗弄着他。

　　“所以弟弟，是第一次被女生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