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 - 分卷阅读78
关押于此的,可都是长郡军下?”
“你如何知道长郡!你……”
“我……”他将自己剥离曾经的姓名身份太久,几乎都已经忘记该如何自陈其名,以至于他下意识犹豫了一瞬,心中千回百转之后才开口,“锦鲤伏冰下,人中月可摘。”
而这声音,终于与记忆中的童声相重叠——“锦鲤伏冰下,人中月可摘,辽城长郡从卧冰是也。”
“……你,你是、你是……”
那人走进了些,锁链轻击发出闷响,盖不住他声音里的哽咽、激动。
这样的无边黑暗里,仿佛真的有一双眼睛,熠熠发光,凝望着他的眉眼。
宋芒一手探进衣襟,拽住脖颈上的红线扯下,一枚小巧的玉石躺在手心,小心地递进栅栏缝。
古狄寅颤抖着手,轻轻摩挲着还带着温热的玉石,掩面长吁。
“是世子信物!真的是世子信物……你是世子殿下,你真的是世子殿下。我等终有此日!我等终于等到此日!”
“是晚辈来迟了,是晚辈辜负诸位希望。”
“定北王旗下长郡东中郎将古狄寅,见过世子殿下!”
“快快请起!古将军,我何以受此一拜?”
他就着栅栏缝将人托起,听他含泪相诉。
“多少年了。”
“七年。”
“那便不曾错的。”苍老的声音像是敲在他心上,他抬手指了指头顶仍在不断滴水的墙角,突然想起正常人在这样的黑暗中应当无法看见,却还是倔强地抬手指着。
“你听,这么多年里,我们便是听着这声音,不断等待着。”
“晚辈来晚了,诸前辈久等。”宋芒单膝跪下,微垂着头,眼眶隐有湿意。
远近隐隐有呜咽响起,像是开闸的洪流,无声地摧毁了高高耸立的心墙。
“是吾王子嗣吗?”
身后有铁锁击撞,有人费力伸出手掌,像是要握住那少年的手,又像是要抓住些光亮。
“去见见他们吧,他们都等了好久。”
粗糙的手掌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试探,仿佛对待的是脆弱臻宝。
一触碰到宋芒温暖的掌心,对方却紧张地缩回了手,像是面对多年未见的亲长,畏缩却止不住激动地捂住了嘴,这才摸到自己满脸的湿意。
在泥泞脏污中苟延残喘太久,他们早已活得像没有了尊严的行尸走肉,如果不是为了心中执念,又如何能残活到现在。
原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了羞耻之心,而是顾不上所谓的体面。七年光景,人亦可为白骨,然而在使命驱使之下,无人甘心自我解脱。
而今他们的希望所在,终于归来。
“我辽城长郡千骑,见过世子殿下!”
长郡盛时,何止千骑,挥刀一指,不日可跃万关、破驽马雪原。当时风发意气,震慑山河,如今却只剩下千余人,身陷牢狱,如阴沟鼠辈,与黑暗同困此境地。
“从氏卧冰晚来迟,诸前辈久苦此境。我从氏一族,有愧诸位重托,连累诸位与我从氏背负骂名,与亲者分离,七年以来,为奸人囚禁、潦困。我替先父、替我从氏百余亡人,跪谢诸前辈!”
“不可!”
“我等何德何能,怎能受此一拜!”
“吾王何错有之!世子又何错之有?当年贼人陷害,定北王他蒙难之时,你不过区区六岁。我等不仅没能护好你,反倒害你流落奸人之手、下落不明,是我等愧对定北王、愧对世子!是我等无用!”
不是没有听到这些劝阻声,但是宋芒仍然实打实扣了三个响头,声声震耳。
“此等昏天黑地之日,绝无再有。”
他振作神色,回过身来,对着最内头的人道。
“古将军、诸位前辈,还恕时间有限,我不得不长话短说。今日于此探访,本是出于其它原由,幸而与诸前辈重逢,了却我心中憾事,但眼下外头情形受限,凭我一人,恐无法带各位脱困。我今日一行,本也是为拿下夕水,不日之后,我等即拿下夕水府衙,诸位恐需多忍耐些时日。”
“但我保证最多三日,晚辈必定率人解救各位。”
“世子殿下。”古狄寅叹气,“你这些年来,过得好么?”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些担忧、关切,却唯独没有埋怨,更没有即将结束眼下困境的激动。
宋芒握住他的手掌,听着身后如出一辙的关切问候,不禁弯了弯眉眼。
“如何能算不好?我还能活着,能为我从氏满门、能为长郡诸位光复声名,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古狄寅眼眶湿润,听着少年冷静的声音,感受到他从始至终的镇定,他却觉得心头难过。他无人依靠,又是如何艰难成长到如今?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长郡小世子,究竟是经了多少磨难,才成了如今这小大人的模样。
“世子殿下,我等在此,尚且无虞,只你凡事要万万小心。此事不争朝夕,我们只记挂你安危,只求你不要以身试险,你能安好,我们便心无他憾。”
“古将军放心、诸位前辈放心,如今许冠阳已率兵去往麟州,夕水内空,我所说拿下夕水之事,并非儿戏,也绝非信口开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