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视线就落在那张脸上。

　　忽然，那人朝他的方向看来。

　　不，他是闭着眼睛的，准确来说是转了头，精准地落在他的方向。

　　“你盯着我做什么？”

　　浅灵心里一凛。

　　这让他有种眼前的人能完全视物的错位感。

　　浅灵试探着问道：“你能看见我吗%3F”

　　男人淡淡地摇头，抬起手，指尖落在眼皮上，“我生来就没有视物的能力，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连自己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浅灵一时语塞，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长得很好看！”

　　男人轻笑一声，呐呐道：“好看……是怎样的呢。”

　　浅灵被重重一击。

　　他简直就是笨蛋吧，怎么又说了一句这么蠢的话，笨得他都想原地把自己丢下车了。

　　可眼前的人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好像是世间万物都没有办法牵动他的情绪，像是一片不染尘埃的雪花，干净而且纯洁……

　　浅灵忽然想到了什么，挪动身子靠近。

　　男人身上有种不让人接近的疏离感，对于适当的保持距离，是所有人都达成的共识。

　　没有人会傻傻地贴上去。

　　直到手心传来柔软的温度，男人的思绪忽然被打断了几秒。

　　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其他意识，他能很快分辨出，握住他的是一双手。

　　柔软的，细腻的，带着温度的手。

　　他的疑问还来不及发出，就感觉那双手牵着自己去，缓缓抬起朝外挪去。

　　一阵冰凉化在掌心，湿湿的，带着寒冷。

　　温热的呼吸就打在他的侧脸，带着淡淡的香气，“你就像是这个雪花一样，冰冰凉凉的。”

　　浅灵高兴地扭头去看他。

　　只见男人的脸上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手心微拢，将化了的小雪花和浅灵的手指一并拢在了手心。

　　“那你呢？你是怎样的呢？”

　　“我啊。”

　　浅灵想了想，带：“我是天子，万人之上，九五之尊。你要是能帮我离开这，我还可以赐你做官。”

　　男人淡淡道：“我问的是真正的你。”

　　真正的你。

　　浅灵愣住，他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意思。

　　男人继续道：“你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浅灵这会儿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问系统663是怎么回事。

　　系统663道：【他不可能发现的，我们设定的每个副本都是经过无数次的验算，就算是设计漏洞也已经都及时修补了。】

　　浅灵这才忐忑地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也许是我弄错了。”

　　男人收回手，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继续坐着，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只是浅灵默默地挪远了些，坐在角落里，不敢再小看眼前的男人。

　　所以能被叫做天师的人，都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之后的路程里，浅灵因为心虚和困倦，不敢再说话，而是团在角落里，忍着颠簸，闭着眼睛睡觉。

　　队伍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前行。

　　骑着马走在前面的纪骋却没有一次觉得这么烦躁过，他频繁地转过头，看着后面的马车，心里的烦躁越来越强烈。

　　旁边的人还在聊着天。

　　“你说那小皇帝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虽然是个瞎子，但是长得可俊美了，”那人嘿嘿一笑，“这路程可还长着呢，万一——”

　　“别说了。”

　　纪骋冷冷出声打断。

　　那人连忙抱歉，“纪哥，抱歉抱歉，我嘴上没把门，要说长相，我纪哥才是最帅的，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的几人附和道：“当然，我要是个女的，做梦都想嫁给纪哥，又会武功又长得帅，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纪骋冷冷道：“这还用你们说。”

　　他用眼尾的余光看着后面的马车。

　　真的搞不明白那小皇帝到底是什么眼光，放着他的不挑，去找那冷冰冰的家伙……

　　纪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在想什么？

　　那小皇帝喜欢的不是自己，他不应该高兴吗？

　　谁被同性喜欢会高兴？

　　他应该离得远远的，最好一句话也不说，杜绝一切的可能性。

　　纪骋不断提醒着自己，就连队伍停下来休息了，他都没注意到。

　　直到旁边的人叫了他几遍，将干粮和温热的酒带递给他，“你今天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

　　纪骋说着心虚地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

　　“听说昨天那小皇帝被天师给救下来了，你也在那？”

　　纪骋听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万一那个小皇帝真的因为被人救了之后升起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激，才会对救命恩人格外有好感。

　　这未免也太蠢了！

　　但却是那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小皇帝会干出来的事。

　　他无视旁边还在讲话的人，快步朝着马车走去，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

　　和纪骋预想中的画面截然不同。

　　两人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浅灵缩在角落里，裹着自己的衣服，皱着眉头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纪骋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见浅灵还没有意识到他来了，纪骋咳了两声，将门帘挑地更加开了。

　　今天的气温因为下了薄雪的原因，比昨晚冷多了。

　　而浅灵靠着车门的位置，皱着的眉头更加紧蹙，就算再怎么缩紧身子也觉得冷，终于忍不住睁开酸涩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的瞬间，像落了一层亮晶晶的宝石，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红意。

　　纪骋看得有些呆。

　　浅灵被冷风刮得浑身冰冷，语气也没这么好，“做什么？”

　　纪骋顿了下，道：“下来。我找你有事。”

　　外面天寒地冻的，浅灵出于本能是不想下去的，但回头看了眼更加神秘莫测的天师，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磨磨唧唧地跳下了马车。

　　“好冷……”

　　浅灵缩着脖子，耳朵和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像开在白雪间的一簇簇桃花。

　　漂亮的东西总是能很轻易地收获别人的视线。

　　而浅灵一下车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的目光。

　　如果不是上头的命令，这些人早就不装模作样，而是光明正大地过来献殷勤了。

　　纪骋想到这儿，莫名觉得不高兴。

　　连同他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将脱下来的外套搭在了浅灵的身上。

　　感受到浅灵茫然的视线，纪骋恶狠狠道：“看什么，你不是说冷吗？”

　　“那你呢？”

　　“我可不像你这么矜贵。”纪骋说着拿出自己的干粮，没有打开，而是递给了旁边的浅灵，“吃。”

　　“……”

　　他接过干粮的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些耐储存，水分少的饼子，无论外观还是味道，都实在算不上是能引起食欲。

　　但浅灵的确有点饿了。

　　他勉强吃了半个面饼就已经干得吃不下去了，转头看到纪骋靠着树，仰着头，喝水的动作颇有几分江湖少年意气。

　　浅灵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走了过去。

　　纪骋看着忽然伸到面前的手，差点被酒给呛到喉咙。

　　他一抹嘴，“你要？”

　　浅灵点点头。

　　纪骋只好将酒袋子递了过去，正打算说一句度数有点高，就看到浅灵仰起头，没有挨着袋口，猛灌了一大口。

　　“你酒量不错——”

　　“咳咳咳！！”

　　浅灵捂着嘴，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慌乱道：“好辣！这是什么！？”

　　“酒啊，不是你自己要的吗？”

　　浅灵都快哭出来了，整个口腔都是酒液腥辣的味道，一路从喉管烧到了胃部，血液都沸腾了。

　　纪骋也看出来了异常。

　　“你等下，我去给你找水。”

　　等纪骋拿完水走回来的时候，浅灵就静静地靠着树干，脸颊通红一片，眼里有几分呆滞和朦胧，安静地眨着眼睛。

　　“你没事吧。”

　　纪骋把水递了过去，原本准备的吐槽在看到他这幅乖巧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这是温水，你快喝。”

　　浅灵抱着水，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那股腥辣的味道被稀释了，但身上的温度依旧没有降下来，反而是醉意上了头。

　　浅灵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只有模糊不清的轮廓，歪了歪头，就往旁边栽倒。

　　纪骋连忙伸手将人接住。

　　浅灵靠着他的胸膛，香气中带着淡淡的酒香，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着模糊不清的东西，诱惑着人不断靠近。

　　纪骋低下头。

　　他听清了浅灵的话。“唔……厕所，想去厕所。”

　　纪骋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