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已是微不可闻, 白御愣了好一会：“楚莫……？！”

　　“……”

　　“楚莫……没死吗？”

　　“他已经死了，”楚心越蹙眉打断他, “如今被彼岸花控制的那个根本不是他。”

　　白御怔了怔, 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要我杀楚莫？”

　　“我再说一遍，”楚心越冷下声音, “他不是楚莫。”

　　“……”白御感觉他似乎对楚莫怀有某种特殊的感情，他想了想试探了一句, “人格摧毁被重塑……能可逆吗？”

　　“……”

　　对方沉默, 白御已经知道了答案。

　　也是，被毁灭的东西从来就不是能被修复回原样的。

　　“……不行，”但白御愈想愈觉得不能这样就带过去了, “我不是要违背与你的承诺, 但那终究曾经是莫定轩的父亲，你不能就这样与我决定他的生死。”

　　楚心越冷哼：“那他不答应你就不杀了？”

　　“……我可以答应你别的条件。”

　　对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明显不悦地转身离开, 白御犹豫许久，走到仍然在和亚思嘉说着什么的莫定轩身边：

　　“……莫定轩。”

　　莫定轩其实注意到了他跟楚心越不欢而散, 本来以为也不过是争吵, 见白御过来有些诧异, 和他有关系吗？

　　他向亚思嘉示意之后跟白御走到一边：“怎么了？”

　　白御踌躇着把楚莫的事跟他说了, 莫定轩愣了一下：“……他还活着吗？”

　　“可能不能这么说，”白御皱眉，“以楚心越的意思他应该没有对你的意识了, 现在只是彼岸花手中的工具而已。”

　　“……”莫定轩沉默了一会，“他就是楚心越要你杀的人？”

　　“是，但你觉得不行的话我……”

　　“答应别人做不到就直说，”然而他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楚心越站在一边，“我也不稀罕你欠的人情。”

　　白御：“……”

　　“他既然答应了你自然是该守诺的，”气氛僵持许久莫定轩语气平淡地开口，“但他终究是我的父亲……我可以见见他吗？”

　　楚心越沉默地看着他许久，莫定轩毫不回避他的视线，最终青年转过头：

　　“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他似乎是咬了咬下唇：

　　“……他也一直很想见你。”

　　……

　　飞舰跨越星空进入革丹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楚心越似乎去检查飞舰备战情况了，毕竟他这样大张旗鼓回彼岸花或许一穿过空门便会被全力攻击，白御看了坐在他身边一直低头看智脑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莫定轩一眼，以他对这个人的一般了解，莫定轩最面无表情的时候心里的情绪就越波澜起伏，但是他又拿不准莫定轩到底对楚莫怎么想的，他知道这个人完全是来自他转述楚心越的话，白御觉得他对楚莫应该没什么感情，但有的时候又觉得不是。

　　莫定轩的心思绝大多数都百转千回的他想不明白。

　　白御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地注视对方许久倒是惹得人轻笑了一声：

　　“我觉得甜甜的担忧都要具现象化了。”

　　“……”白御试探着去摸他的手，“楚莫的事不能怪你。”

　　莫定轩抬头挑眉看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为他的死是我的错？我看起来那么喜欢把锅往自己身上揽吗？”

　　白御：“……主要是之前女王……”

　　彼岸花当年决定献祭便是因为楚莫怀有身孕，而女王也曾经提过她有机会带楚莫走，而楚莫把生机留给了他的孩子，白御回忆了一下莫定轩对杰里安经历的态度，很担心他真的会觉得楚莫的遭遇是他的错，如果他没有出现楚莫就不会死。

　　“难道是我让他怀孕的吗？当时我不过是个没有意识的新生子我能决定什么，”莫定轩反握住他的手，“更何况自楚莫作为雌性天赋者出生彼岸花或许便计划着让他献祭了，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孩子。”

　　白御稍微松了口气：“你这么想就好。”

　　“……”但男人的心情似乎并不轻松，莫定轩沉默了一会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

　　“可他……真的是爱我的。”

　　“我在很久之前想过亲身父母的样子，猜想过很多种他们无奈抛弃我的原因，后来见到她之后……我打消了念头，我想或许他们就是不想要我罢了，”

　　莫定轩与他十指相扣，抬头看着外面闪烁不断的星辰，

　　“但他真的是爱我的……她并不爱我，安鲁斯也只是想利用我，但他愿意强行改变我的精神体，愿意牺牲自己换我活下去……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白御紧了紧与他相握的手：“或许在他心里，你好好地活下去比他自身更重要，那看到你现在确实过得很好——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莫定轩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

　　“但也许他也曾经后悔过呢？就像她说的，如果他活下来了，他或许会有很多孩子，也许……”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白御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安，莫定轩似乎经常在这些地方纠结，就好像他以前真的焦虑过他会不会喜欢他一样，白御觉得他似乎总有着一种认为自己不值得的心态，虽然莫定轩一般掩饰的很好，但情绪复杂时便会泄露出几分。

　　白御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话安慰他，单薄苍白的言语似乎也很无力，最终他只是把人抱在怀中安抚过人的脊背：

　　“你见到他时就知道了。”

　　……

　　楚心越的舰队刚穿过空门便遭到了攻击，不过他准备充足，在彼岸花内部似乎也有内应，并没有显现出弱势，白御刚想问问需不需要他帮忙便被楚心越叫着进入小型飞舰要自行下降：

　　“我带你们去见楚莫。”

　　白御护着莫定轩跟他潜入彼岸花内，但他心中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最终在降落到地面是他终于想到了哪里不对：

　　“……既然楚莫现在是彼岸花的武器，他现在难道不在作战吗？”

　　楚心越扫了他一眼：“当然不。”

　　他沉默了一会：

　　“……他早就坏掉了。”

　　……

　　楚心越带着他跟莫定轩降落在彼岸花的主星，也不知道是彼岸花本就人少还是有所变故他们前往最中心的一路上居然都没见到真人，白御半抱着莫定轩一边急行一边扫平所看到的一切机械设备，莫定轩打量着周边荒凉的城市：

　　“听说彼岸花五个月前经历了一场内战？”

　　“是，族内两派刚刚内战完成，世俗派占了上风现在拥有了话语权，”楚心越说，“——向迪达拉尔宣战就是他们决定的，现在革丹的总统便是他们一派的成员。”

　　“他们的主张是？”

　　“向世俗化发展，主要就是现在彼岸花的资金周转出现了一些问题，要向世俗谋求资源，”楚心越言简意赅，“包括获取世俗权力与地位。”

　　莫定轩挑眉：“他们已经成功了。”

　　“是，但世俗化的彼岸花只会越来越世俗化，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成功在世俗中获得了权利，如果毁掉彼岸花本家，那最终他们也不过会转变为世俗中一个显赫古老的家族罢了，”

　　楚心越沉着脸，“我的目的只是阻止这个家族再继续进行精神层次的研究与实验。”

　　“那碧莱斯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两派都要讨好他，他也不过是把彼岸花视为实验场罢了，”楚心越似乎不想提这个，他带着白御穿过复杂的建筑群，最终停在了一座奇妙的仿佛是一座塔的建筑下，青年似乎有些迟疑地在塔前驻足了片刻，白御已经感受到了里面即使是特殊材质高塔都克制不住的混乱的精神力。

　　“……他就在里面，”楚心越沉默了许久低声开口，

　　“我带你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