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衡不喜欢很多绿色的蔬菜，这一点在这段时间同居时，莫繁已经充分了解了。

　　于是这次的食物，他特地避开了那些。

　　陆心衡对虾滑很是喜欢，一勺一勺，吃得愉快。

　　他对一样食物表达喜欢时，眼睛是会微微眯起的，愉悦是从毛孔里一丝一丝流露出来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放松。

　　莫繁仅仅是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有一种岁月安好之感。

　　-

　　陆心衡去绿光市后，本来也没觉得怎么样，毕竟单身了这么多年，做许多事他都是一个人。但他和程勋法官一个房间。程勋法官有个恩爱的老婆。

　　于是每晚睡前，他都能被类似这样的恩爱秀一脸——

　　“今天培训结束了？”

　　“嗯，结束了。”

　　“吃饭了吗？”

　　“吃了。高院的食物可比我们食堂好吃，我每次都忍不住多吃一点。回去后你可别说我胖了啊。”

　　“多吃是好事，胖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我拉着你减肥。”

　　“好啊。”

　　“我今天……”

　　这种日常他们能说上很久，而且由于是语音聊天，被秀的感觉就格外强烈。

　　陆心衡听了几次后，就想，程勋法官手上也有不少复杂难办的案子，平时工作那么忙，他竟然还有这么些空闲的时间用来说这些？

　　这些内容在陆心衡听来全是废话，是没必要说的。

　　与其说这些，还不如来加班。

　　但听得多了，陆心衡的心里竟莫名开始想莫繁。

　　尤其在程勋法官和他老婆开始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浮现出莫繁的身影。

　　莫繁与他一起坐在沙发上闲聊，莫繁在厨房忙活，莫繁和他一起吃饭，莫繁跟他说早点睡，莫繁和他一起去上班……

　　不知不觉，他的生活中很多地方竟然都有莫繁了。

　　而他也再次想到关途说的话。

　　——你对他好，他也关心你，不正合适发展发展嘛！

　　发展什么啊，陆心衡心说，他只是我的书记员。

　　然而一边这么想的时候，脑内莫繁的身影却愈加鲜活了起来。

　　而一些在平时被刻意忽略的细节也渐渐冒出了尖角。

　　他习惯性地在室内开加湿器和香薰，一般都是一回到家就会开。而有时候因为一些事忘记了，开的时候可能会迟一些。那天他在开香薰的时候就碰上了刚好兼职回来的莫繁。

　　当时他弯着腰，衣服上滑，后腰处有一股被注视的感觉。他没回头，但他知道这视线来自莫繁。

　　他当时心里有了一丝诧异，但他没深究，也就没说什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开了香薰机，然后如常地与莫繁说话。

　　还有一次，他在研究他那敲诈勒索的案件，看光脑看得久了，他就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当时莫繁走过来站到了他身后，双手按上了他的肩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繁与他的身体接触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自然。

　　莫繁每按一会儿会低头问他这个力道如何，重了还是轻了。而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就吹拂到了他脖颈处、耳朵里，痒痒的，麻麻的。当时他没怎么想，现在想来，莫繁这动作明显带有深意。他明明可以不用低头跟他说话，就算是低头，也不必靠那么近，而且持续多次。

　　越来越多的这类细节占据了脑海，陆心衡不得不正视了起来。

　　他有时候走路没看旁边，可能会撞到什么，而在撞到什么之前，莫繁总是会先把手臂放到他腰上，而后拉过他。他手臂一搂一放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他都来不及品出什么。

　　莫繁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的，他此刻就弯着眼在陆心衡的脑内，反问：“我只是你的书记员吗？”

　　陆心衡深吸一口气，连书也看不下去了。他下意识地点开和莫繁的聊天框。

　　他到绿光市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他都没有同莫繁联系过。他们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上周五，他对莫繁交代这周工作的一些事。

　　陆心衡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发现他们聊来聊去，不，主要是他，他说来说去，几乎都是工作。

　　但尽管如此，陆心衡也不得不承认，关途说得对，莫繁确实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联系最多的一个人。

　　只是书记员吗？

　　陆心衡不禁问自己。

　　-

　　莫繁这天晚上却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的来电。

　　“喂，你好，”莫繁接起了这个陌生来电，“哪位？”

　　那端的人没立即说话，反而沉默了好一会儿。

　　莫繁又“喂”了两声，打算挂电话。

　　就在这时，对方说话了。

　　“是我。”他说，声音有点低。

　　莫繁莫名其妙，心说，这谁啊……

　　那人似乎也知道这样说不妥，就补充道：“我是麦克。”

　　麦克？

　　莫繁狐疑地问：“麦克·布莱克？”

　　“嗯。”那人低低应了一声，说，“你能来南γ星一趟吗？”

　　-

　　南γ星的一个派出所里，莫繁见到了麦克。

　　在莫繁的印象里，麦克只是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孩子，脑子里装着的都是吃喝玩乐，不考虑未来，他的未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最多在听了陆心衡说的那件事后，对麦克多了几分同情。

　　莫繁付了钱，把麦克保释了出来。

　　“谢谢。”

　　清晨寂静的街道上，麦克低着头，低声说。

　　莫繁没再问为什么找他保释，而不找庄伶俐等人，他说：“那我走了。”

　　麦克却突然抬起了头，声音大了些：“等等！”

　　“等等……”麦克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犹豫再三，开口说道，“能让我去你家住几天吗？”

　　莫繁没什么特别反应，说：“不方便。”

　　麦克：“……”

　　麦克慢慢抬起了头，眼眶有些发红。

　　莫繁：“……”

　　麦克说：“真不行吗？我就是想住几天，之后我会走的。”

　　莫繁不松口：“你应该回家去。”

　　麦克声音很轻，却透出一抹执拗：“我不回家。”

　　莫繁：“那就回学校。”

　　这个时间，学校都还没放假。

　　麦克：“我也不回学校。”

　　莫繁：“……”

　　莫繁干脆和他说清楚：“我答应过来帮你，也是看在你请我参加了你成人礼的份上，至于之后的事，我不管。”

　　麦克：“我没地方可去。”

　　莫繁：“钱总有吧？去住旅馆。”

　　麦克摇摇头：“没有。”

　　麦克红着眼，神色特别凄苦：“真没有，我就是因为没钱，才会被抓到派出所。”

　　刚才在给麦克保释的时候，莫繁也听民警提起过几句，麦克是因为牵涉到聚众赌博才会被抓起来，不过他好像就是个望风望了几分钟的。

　　莫繁说：“这些事我不想知道，没钱了你就回家。”

　　说罢就决定走。

　　麦克却紧紧跟上了他。

　　莫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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