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审判席还是被告席，亦或是公诉人、辩护人，他们的前面都摆放着一台或几台光脑。书记员的位置别说了，那肯定是有光脑的，而且是两台。

　　古川静坐在书记员的位置上，莫繁和安娜就坐在她的两边，看她开庭时的各种操作。

　　事后，古川静跟他们说：“其实现在书记员在开庭时不太需要特别做什么了，就算是不认罪的案子需要我们打笔录，但这个‘打’，其实就是整理。”

　　确实是整理。

　　每个审判庭的光脑上都装了语音自动识别系统的，而且这个系统的识别准确率还挺高。哪怕你说的中文并不是那么标准，这个系统基本上都能给你识别出来。但同时有个问题是——

　　这个系统它目前并不能完全准确地断一个句子，或者是连贯一个句子。

　　比如说“因此，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没有主观上的犯罪故意，其主观恶性较小”这么个句子，辩护人在说这句话时在中间稍微停顿一下，或是加个习惯用词，可能就会变成——

　　“因此，辩护人认为这个，被告人没有这个，这个主观上的犯罪故意，其这个，这个主观恶性较小。”

　　语音自动识别系统一字一字地复制，这样形成的笔录着实有些难看。因此开庭过程中书记员的主要工作就是把系统自动识别的内容整理得漂漂亮亮。

　　莫繁无声地叹了口气。

　　隔行如隔山。

　　他大学学的是建筑，和法律是一点儿边都搭不上。尽管他因为学长的关系关注过法律，但这可跟亲身进入法院上班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下午被古川静灌输了那么些知识点和注意事项，他一向灵活的脑袋好像被塞满了线团似的。

　　头疼。

　　而且古川静说话语速实在是快，合议庭什么的，又有别的什么的……还真是没记住多少。

　　他再次一叹，脑袋往旁边一移，视线绕过光脑，看向对面空荡荡的椅子。

　　两个庭回来后，陆心衡并不在办公室了。杨一珂说他去庭长办公室汇报案子了。

　　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林希法官上午拿来的三个案子都是明天下午就开庭的，这会儿她似乎已经看完案卷了，正在打电话。

　　“……你这个案子可以判缓【注1】，明天上午来吉光区法院交罚金。对，吉光区法院，罚金三千。没钱交？不交就坐牢！你自己想办法！”——“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等等，莫繁盯着林希办公桌上没任何话筒影子的电话机，这种挂断电话的“啪”的一声是怎么来的？

　　还没等他琢磨出来，林希又打了第二个电话。

　　“……我这里是吉光区法院，对，法院，我是承办你这个案子的法官，你这个案子……”

　　一边是林希响亮而迅速的打电话声音，一边是许思然“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咦，不对。莫繁又注意到一个问题，同样是打字，为什么许思然打字的声音这么响亮，而他身后阮橙打字时就没什么声音。而且……他想起来，上午陆心衡打字时也是没什么声音的。

　　莫繁干脆悄悄开启了自己的私人光脑，输入了这个问题。

　　很快，莫莫机械般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利用键盘打字时可以根据个人喜好选择打出不同声音，比如雨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比如鸭子戏水的声音，比如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莫莫温馨提示，根据数据统计，这种声音卖得特别好，您是需要购买这种声音吗？”

　　莫繁：“……”

　　打个字就像一堆鞭炮在自己手下炸开？

　　莫繁克制着没翻白眼，搓了搓双手——光是想象一下就有点疼。

　　关于没有话筒却有挂断电话时“啪”的那一声也有了答案，竟然还是模拟各种声音。据莫莫说，随着科技的发展，电话早就没有话筒了，但是有些人怀念地球时代的产物，对于挂断电话的那声“啪”情有独钟，便给如今的电话加上了这种功能。

　　等林希打完了电话，许思然敲打键盘的声音也停止了。

　　“希，三个危险驾驶的判决书发你。”许思然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双手，笑眯眯地对安娜和莫繁说，“你们好啊，你们上午来的时候我不在，我是许思然，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哈。”

　　这时候，陆心衡回来了。

　　“你汇报完了？”林希一看到他，立即站了起来，问，“王院那还没别人吧？”

　　“没有。”陆心衡说。

　　顿了一秒，他又补充说：“赶紧去。”

　　在陆心衡说这话的时候，林希已经往门口走了几步，闻言，更是加快了脚步。

　　莫繁看着陆心衡走回到办公桌前。

　　陆心衡把视线往前、往下移了移——他注意到了莫繁的目光。

　　“你过来。”陆心衡说。

　　接着又加了一句：“小莫。”

　　别人叫他小莫，跟陆心衡叫他小莫，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莫繁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手指蜷了蜷，而后握紧，站了起来，往陆心衡那边走去。

　　陆心衡低头，在看上去空荡荡的手腕上碰了碰，说：“通过好友申请。”

　　莫繁心一跳——他正盯着陆心衡的手腕看，一下冒出“他真白，真瘦”这样的想法，一下又冒出“看来他的光脑平时也是手环形态”那样的想法。

　　他赶紧打开自己的光脑，果然看到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他点了同意。

　　接着，一个消息被发了进来——

　　是陆心衡发的！

　　莫繁立刻抬头。

　　“这是我的账号密码，你记住。”陆心衡在工作用的光脑上点了点，审判系统出现在了屏幕上，“你今天刚来，暂时还不会有新案子分给你，但一周后，我的案子，书记员就会挂你的名字了，懂吗？”

　　陆心衡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准备花几分钟时间稍微给他新的书记员讲讲接下来他的工作安排，抬头却见莫繁直盯着自己，目光深处似乎有一抹极为明亮的幽光。

　　然而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俩人的视线对上后，陆心衡发现莫繁的神色再正常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来第一个案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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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判缓，就是判处缓刑。缓刑就是可以不用坐牢了，受司法局监管，也有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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