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衡的家境不错，从小也是被家人给予了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生活。不像有些贫困人家的孩子，一辈子都可能用不起纸，而他却是从小就接触过了纸。甚至只要他现在愿意，也可以每天用纸来书写、记笔记，只不过他几乎很少用了。

　　地球时代，纸基本是用植物纤维做成的。而在两百年前人们刚迁入到新的星球时，星球上植被稀缺，他们带的种子们也都无法在短时间内长成大树，何况还有气候等客观客观条件的影响。于是，电子产品逐渐取代了纸。两百年后，无论是无纸化生活还是无纸化办公都已经很成熟了。

　　莫繁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专门查过历史，地球灭亡其中一个原因是地球上的植被们大幅度减少，所以到达新的星球后的人们便很重视植物的种植，严格控制着植物的使用，像用植物来做纸这种，肯定是要被最大程度限制的。

　　不过莫繁不太明白——

　　“为什么不采用不用植物来做纸的方法？”他这话并不是在办公室里问的，而是在晚上兼职完回到家后，问莫莫的。

　　这两个星期以来，自己的主人问了无数弱智的问题，连身为虚拟形象的它都想翻白眼了。然而它是个合格的服务者，不管问题怎么奇葩，它都会如实回答。

　　于是，莫莫说着网上翻来的标准答案：“人类已经适应且习惯了无纸化生活，纸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自星历96年开始，联盟掌权者们宣布不再研究纸的生产。”

　　莫繁“哦”了一声，没再出声。

　　一时半会就让他不用纸，还真是不太习惯。

　　其实至今为止，他也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

　　这里很多东西和地球上相似甚至相同，但也有一些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无纸化生活下，上厕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回去了。但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更重要的是赚钱、生活和工作。

　　以及陆心衡。

　　法院的生活虽然忙忙碌碌，每天都充斥着各种声音与琐碎，但渐渐适应了之后，倒像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时钟。

　　“滴答”一声，新的案子来了。“滴答”一声，要去开庭了。“滴答”一声，二次开庭差点忘了问陪审员是否有空。“滴答”一声，电话响了，可能是被告人找，可能是辩护人找，可能是公诉人找，可能是领导同事们找……

　　莫繁照例是白天法院上班，晚上去第一餐厅兼职，其他空闲时间看建筑方面的书籍和相关材料，行程倒是安排得满满的，连有时候想出去转转都找不出什么时间。

　　他有心想追陆心衡，但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就是暗恋过，没有亲身追过人，不太知道怎么下手。他现在也就是偶尔从第一餐厅给陆心衡带点吃的。

　　他不知道陆心衡心里怎么想的，从他的表情也实在看不出什么。但他没拒绝过，只不过每次都会很客气地说谢谢，然后从家里带来什么好吃的水果，都会先给他，再分给其他同事。

　　距离韩宗美诈骗案的开庭已经过去三天了。这天晚上，莫繁在第一餐厅兼职——他做了几天，厨艺水平不说有多少提高，和汤清濯及另外两个厨师的关系倒是变得挺好。

　　他们都是性格不错的人，莫繁有什么请教他们，他们也都不藏私，能教就教。

　　“莫繁，把鸡胸肉拿过来。”汤清濯一边做着今晚的主厨套餐，一边指使着莫繁。

　　莫繁刚把鸡胸肉递给汤清濯，就见爆炸头匆匆走了进来。

　　“嗨，莫，能帮我在外面看一会儿吗？”爆炸头咧开一口白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闹肚子了，去个厕所。”

　　爆炸头名叫埃力·金，是第一餐厅的大厅主管，主要就是看管着店内的那些上菜机器人，如果客人有需要，他会亲自服务。如果客人们发生什么矛盾，也是找他。不过这种情况很少。

　　莫繁洗了洗手，去外面暂时顶替埃力的位置了。

　　埃力有个专门的办公室，不大，就在厨房和大厅中间。办公室的整面墙上全是监控，能从各个角度看到整个大厅。埃力有时候呆办公室里，有时候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他说其实他更喜欢坐在那观察那些客人，而不是在办公室里隔着冷冰冰的屏幕“发呆”。

　　刚上班没两天汤清濯他们就把埃力的底透露了，原来埃力下班后喜欢写点故事打发时间，有时候会把他观察到的那些人打个马赛克写进去。

　　莫繁坐在埃力的办公室里。

　　从墙上的监控屏幕上可以看出，晚上七八点的第一餐厅是座无虚席，等待区还有不少人在等待。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他们就是晚上十点关门的。

　　不少人都建议汤清濯晚点关门，通宵营业也行，多请点人。但汤清濯每次都拒绝，就雷打不动地早上十点开门，晚上十点关门，下午两点到四点间还休息不营业。

　　莫繁没有埃力观察客人的喜好，他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无聊，且挺浪费时间的，于是就在光脑上看起了电子书——建筑方面的。

　　把昨晚没看完的这章看完后，他抬起头，往两侧扭了扭脖子，突然就定住不动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壁。

　　他看到了陆心衡。

　　陆心衡坐在靠墙的一个位置上。那是张双人桌，但他是一个人来的。这个世界的监控很高清，他稍微一放大，就看到了陆心衡吃的凉拌西兰花、香煎鸡胸肉和金针菇豆腐汤——那是今晚的主厨套餐。他还看到了陆心衡微微垂下的眼皮，上面又黑又密的睫毛，微张的嘴唇上沾上了颗芝麻——汤清濯喜欢在鸡胸肉上撒点白芝麻。

　　莫繁还歪着脑袋，就怕自己一动，陆心衡就消失了。他从监控里见到这些，条件反射地就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接着，他慢慢地把双手放到脑袋两侧，好像这样就能固定住脑袋似的，再慢慢地把脑袋掰正了。

　　陆心衡还在吃。

　　一口一口，看起来很好吃。

　　办公室的桌上有水，莫繁拿了个杯子倒起来就喝，“汩汩——汩汩——”，喉结滚动。

　　凉水也压不下他想亲陆心衡的心，莫繁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往后发出“呲啦”一声响——

　　他要出去找陆心衡。

　　就在这时——

　　“莫莫温馨提醒，您有新信息到达，来自您的母亲。”

　　莫繁迈出去的脚步倏地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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