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决定不说话,他沉默着翻过奖杯底部，现场镌刻的“五条悟”三个字仿佛在跟他开玩笑。

　　——昼那小鬼……

　　男人整个人一滞,忽然想起少年在早上离开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放心吧五条悟，我一定会表现很好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昼表现得确实很好，好到过头了。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奖杯而已，他心血来潮做过的事情多了去，没人会仅仅因为这种事情怀疑他被咒灵附身的。

　　昼在家里抱着咒骸等了许久，在无数次推开想要粘着他的噗啾后，终于听见门锁响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拿奖杯进门的白发男人,满脸都写着“怎么样，我表现得很好吧,快夸我快夸我”……

　　五条悟险些把这家伙幻视成蠢蠢的哈士奇狗崽子，将奖杯搁在玄关的柜子上，在昼期待的眼神中，十分恶劣地拍了拍手，揉乱他一头长发。

　　“寿喜锅——”昼拖长了声音，想到美食连五条悟弄乱他的头发都没有计较。

　　五条悟早就预约好了位置，带着昼直接坐进了半隐蔽式的包厢。

　　还有一周不到就是高专开学的日期，清闲的暑假生活就快要结束了，学生们一上课，成年咒术师们就不得不担负起更重的责任和更多的工作量。

　　昼盯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砂锅，中午没有吃饱的饥饿感瞬间上升，馋得眼睛放光。

　　上好的和牛软嫩多汁，萝卜清甜爽润，海虾新鲜弹牙……咒灵吸溜完最后一片牛肉，轻轻打了一个嗝。

　　“还要再来一份吗？”五条悟问道。

　　昼摇头，“我吃饱了。”

　　立在一旁的服务员小姐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位客人已经吃了普通人两倍的饭量，要不是周围没有摄像机，她都要以为是哪家明星公司新推出的大胃王偶像了。

　　“诶。”白发男人疑惑的挑了挑眉，“今天的胃口很差嘛。”平时昼遇见自己喜欢的东西至少会吃四人份，今天竟然这么收敛。

　　服务员小姐：胃口很差？？这是人类吗？？？

　　不过昼确实是吃饱了，等五条悟结完账，问他去不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葡萄冰他都拒绝了。

　　“有点困。”昼揉了揉眼睛，今天上午的枯燥的会议和下午乏味的表演展示实在让他疲惫得不轻，在空调房里吃完暖呼呼的寿喜锅后，只想一头扎进被子里。

　　“好，那就回家吧。”

　　·

　　“五条悟……优秀教师？”夜蛾正道合拳抵住下巴，陷入了深思，“这怎么可能，不会是那家伙把别人的奖杯砸碎了，赔偿买来的吧。”

　　伊地知洁高手捧着文件，“不是的校长，非术师那边已经下发了文件，还说要参观咒术高专，学习办学理念……”

　　“回绝掉吧。”夜蛾正道捏着那张表彰的通知单，觉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魔幻。

　　五条悟和优秀教师这两个词语怎么都没办法组合在一起，就像是给鱼籽寿司淋草莓酱，稍微想一想这种搭配，就会让人恶寒到头皮发麻。

　　“哟，夜蛾，叫我吗？”白发教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房间要敲门。”夜蛾甩掉自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比喻，“我说的敲门是在门外敲，不是在门内敲。”

　　“没什么关系嘛，反正夜蛾你又不是在和伊地知玩办公室play，不用怕被人看见——”白发教师笑着空手接下揍过来的拳击咒骸。

　　伊地知胆颤心惊地退出办公室，夜蛾正道额头青筋直蹦，明明这家伙取得荣誉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却总是在下一秒将稍微靠谱一点的形象打入谷底，还自己欠揍地用力踩了踩。

　　“有新的任务？”五条悟自觉地关上门。

　　“没有，我找你来是要说其他事。”夜蛾正道叩了叩桌面，男人上前将写着“绝密文件”的纸捻起来快速浏览。

　　“——诅咒大幅度减少。”五条悟懒洋洋地得出结论，“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少给我装傻。”夜蛾正道说，“夏季假期结束，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哀声遍地，连上班族也因为失去了夏日津贴而抱怨。在这种负面情绪萦绕的情况下，东京全境的诅咒却呈反比例大幅下降……”

　　“嗯，我在想会不会是什么咒术师志愿者组织自发的除咒行动。”

　　“五条悟，你给我正经一点！”

　　“好吧好吧。”白发教师投降地举手，“是夏油杰吧，那家伙这几个月都异常活跃，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要采取什么大行动。”

　　“他在大量吞噬咒灵。”夜蛾正道点头，“虽然最近没有听说出现恶劣惨剧，但我总觉得他在搞什么阴谋。”

　　“高层不知道？”

　　校长点头。

　　“啊也是，诅咒减少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天大的馅饼，因为潜意识就在说最好不要牵扯出什么麻烦事，所以根本不会费时间去调查。”五条悟捏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点头，“不然上面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头子可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们现在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夜蛾正道抬起头，“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就是在追查诅咒减少原因时发现的问题。”

　　“什么？”

　　“我在调查夏油杰行踪的时候，发现了有人在暗网用高价收购有关昼的消息。”夜蛾正道锐利的目光透过墨镜，盯着对面的白发男人，“目的不明确。”

　　“暗网？”绷带遮住五条悟大半张脸，除了嘴角那抹永远噙着的笑，看不出任何情绪，“什么人？”

　　“初步调查来看——”夜蛾正道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有三拨人，一拨是以夏油杰为首的诅咒师，另外一拨是高层临时雇佣的立场不明确术师。还有一拨，我没有查出来，他们看起来没有任何推手，就像凑热闹的散户，通过暗网级别最高的权限链接搜寻昼的信息。”

　　夜蛾正道与五条悟绷带下的眼睛对视，“昼的身份比较特殊，这一点我相信你已经调查过了。他姓不姓五条我不跟你追究，但如果他被诅咒师当做对高专的威胁，或者本身立场发生改变的话，我希望你能从大局出发，悟。”

　　“嗯……”五条悟沉吟一声，“你不用担心，我会将那家伙看好的。”

　　“如果他——”

　　“如果他成了威胁的话。”男人打断校长的话，转身开门，嗓音平静带笑，“我会亲自动手。”

　　啪。

　　办公室木门缓缓关上。

　　夜蛾正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当了五条悟三年班主任和近十年的上司，怎么会看不出来——虽然这家伙脸上笑容未减，但心里绝对是生气了。

　　·

　　笃笃笃。

　　五条悟敲了敲课桌，趴在桌上的少年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翻开面前的书，低头假装阅读。

　　“书都拿反了，傻子。”男人靠在桌边嘲笑，“代课的辅助监督被你气得够呛，谁教你把桃花妖咒灵的弱点说成‘怕被人做成桃花饼’这种蠢话？”

　　昼一看是五条悟，瞬间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那是太困了啊，棘出差回来带了好吃的中华桃花饼，我下意识就说出口了嘛。”

　　入秋已经一个月了，天气日渐转凉，昼每天都处于睡生梦死的状态，早上扒住被窝不想起床，一上理论课就犯困睡觉，就连在浴缸里坐着都会睡着。

　　春困秋乏这个词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吃什么？”五条悟问，“晚上有一个一级诅咒的祓除任务，你是跟着我一起去，还是回家？”

　　“都可以，想睡觉。”昼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浸出晶莹的泪珠，被少年粗鲁地用袖子擦去。

　　“话说你最近胃口也变得很差。”五条悟疑惑地注视这咒灵，「六眼」没有发生什么端倪，体内的宿傩毒素也在一天天减少。

　　这家伙一天吃八顿还要加零食的胃口逐渐收敛起来，食量逐渐减少到正常人类的范畴——虽然还是很多，但至少带他出去吃饭不会被人围观。

　　“有吗？”咒灵疑惑地偏了偏头，杏眼因为犯困而微微眯着，眼角洇着一抹浅浅的红。

　　“不，保持这样。”五条悟将他脑袋压在自己掌心下，摸小狗幼崽似的揉了一把。

　　这家伙最近好像变乖了不少。

　　最强盯着少年睡久了而浮着红晕的脸颊，忽然想到，昼好像还有一个月就满十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