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段书衍的心中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将这句话说出口。

可阿姝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角，红着眼睛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了刚刚，段书衍后面的话就变得极为容易。

收起以往混账的行径，段书衍认真地说：“小孩儿，你心里想的那些通通都不会发生，我心悦你便只会有你一个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可…我出身花楼……”

段书衍：“我已经找到了你生身父母的祖籍，卖身契的时效一过你便是良民。”

“我已经在京郊之外买好了宅子，等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们就搬去那边，再也没有人会为难你。”

这句话是实打实的认真，也是段书衍这十年以来第一次鼓起勇气生出来的期盼。

十年前景容身死，宣明谋权篡位，那时候段书衍便发了誓要为他报仇。为了营造出丞相府二公子一蹶不振的假象，他白天日日钻进花楼，夜里书房中的烛火却彻夜不灭。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若想求一世安稳是不可能了，他已经将所有的心思和时间全都用了在那为景容报仇的计划之中。

直到遇见了阿姝，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生出了想好好的，平安的活下去的念头。

他想日日见到她，想她日日对着他笑，想牵着她的手走遍大缙所有的繁盛之地，想每晚都能搂着她窝在温暖的被窝。

也想在白梅开放的时节看着满山飘落的白梅花瓣对着那个人说，他娶妻了，以后他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这也是段书衍第一次对以后的事情有了盼头。

阿姝听着男人说的话，眼泪却是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边流淌。

段书衍的心弦绷得紧紧的，看着小姑娘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像是有块石头一般，倾身上前两人搂进怀里，手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不哭了，不哭了，姝姝乖。”

可这话显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小姑娘哭得更是凶了，段书衍胸前的衣襟被打湿了一片。






60.  第六十章   身世

翌日清晨, 阿姝顶着红红的杏核眼趴在书案上，悦儿拿了一颗煮好的白鸡蛋小心翼翼地替她揉着红肿的眼睛。

阿姝神色恹恹的，把书本搁在了一旁。

昨晚睡觉前哭了那么久，导致她整晚都没有睡好, 今早醒来时段书衍已经不在了, 她足足赖了半个时辰才从床上爬起来。

悦儿不知道两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也不敢多问, 只是担忧地对她道：“姑娘可别再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阿姝抬起温凉的手轻轻碰了碰眼皮，总觉着没有睡醒，心里想着可能是冬天的缘故吧，最近总是嗜睡了一些。

等悦儿手里的白鸡蛋凉了下去, 阿姝起身, 又走回内室窝进了她的被子里。

屋内袅袅的燃着檀香，是阿姝专门找段书衍讨要来的。

从被子中伸出白嫩的胳膊揉了揉太阳穴，她最近是越发觉得精神不佳，也不知是为什么。

有时候脑袋中会突然间闪过一些很陌生的片段, 似曾相识却又从未见过。

这种感觉在她来到丞相府的时候便开始有了，只是一开始并不寻常，她也没有在意，但最近这样的感觉却越发的频繁，甚至有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些陌生的片段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偶尔会在夜里突然惊醒, 眼前尽是血色嘈杂, 一会儿是满天的白色一会儿是慌乱的兵马，明明刚醒时还记得清清楚楚，可等她想再回想时却消失的彻彻底底，毫无踪迹可寻。

......................................................
......................................................

几日后, 路边枯枝上的雪水冻成了雪块，路上行走的人一个不注意便会被树上掉下来的扑簌簌的小雪块砸了一身白色。街道商铺的青瓦上也落了厚厚的雪层，与天色融为一体。

江靖披着深色的大氅来到中书科，从袖袋中拿出了几页纸递给段书衍。

“大人说的不错，礼部果然有猫腻。”

段书衍把那几页纸拿在手里，上面清楚地列了自赵廷担任礼部尚书一职后所行的暗中勾当，这其中也包括了每年科举文试武试的暗箱操作。

“不过下官只能调出来最近五年的卷宗，也就是赵廷在任时的记录，而五年前李家人任尚书一位时的记录已经找不到了。”

段书衍：“不可能，五年而已，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他抬头看了一眼江靖，后者欲言又止。

段书衍立刻明了，眸子深了些：“怕是某些人不想让你找到罢。”

江靖拱手：“就光是这五年之内的记载便已